第8章 城西旧货铺

后巷的三轮车碾过碎石的声响格外刺耳,车斗里的电路板堆成小山,焊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极了老周手链上的星星。我攥着他的路线图,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图上标注的“周三下午三点”早已过去,此刻的后巷只有穿堂风卷着废工牌打转,像极了流水线尽头永远扫不干净的螺丝屑。

“蹲下!”张姐突然拽住我,剁骨刀在墙角划出火星。三架无人机的探照灯从头顶掠过,光束扫过墙面时,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工牌上的“0714”在强光下格外刺眼,像极了玄阴宗聚灵盘上那个闪烁的蓝点。

李哥趴在排水沟里,举着从配电室拆的电路板:“信号屏蔽器快撑不住了!”他鼻尖沾着机油,却咧嘴笑了,“老周要是看见咱用他的宝贝电路板当盾牌,得心疼死。”话音未落,电路板突然爆出火花,一架无人机失控坠落,螺旋桨在地面刻出“玄阴宗”的符文。

旧货店的卷帘门在第八次无人机扫过后悄然升起,门缝里漏出的灯光带着铁锈色,像极了老周手链迸裂时的蓝光。门后传来沙哑的咳嗽声:“带血的工牌才准进,活人的也行。”

张姐攥紧剁骨刀的手青筋暴起,我却注意到她另一只手正悄悄摸向口袋里的工牌——那是从傀儡工友身上掰下来的,边缘还沾着黑血。卷帘门完全升起的瞬间,扑面而来的不是旧货的霉味,而是浓重的朱砂味,货架上摆满了用工牌、电路板、甚至螺丝改装的古怪物件:挂着工牌的风铃在无风自动,焊点组成的八卦图贴满墙面,最显眼的是柜台后悬挂的巨幅电路板,上面用螺丝拼出“破阵者”三个大字。

“坐。”柜台后的老人没抬头,手里摆弄着个嵌满工牌的罗盘,“第三分坛的祭子,带着十二颗觉醒精魄,不错。”他终于抬起眼,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和老周曾说的“锅炉房老王的琉璃眼”一模一样,“我是老金,旧货店老板,也是玄阴宗的前炼人司阵法师。”

李哥的电路板突然落地:“你当年设计的炼人阵?”

老金冷笑一声,指向墙上的电路板八卦图:“现在设计的是逆阵图。看见那个罗盘了吗?每颗工牌代表一个觉醒的精魄,你们的心跳越快,指针转得越疯——玄阴宗的追兵,离这儿还有十七分钟。”

我掏出老周的工牌残件,焊点在罗盘上投出倒影:“老周说别信你的枸杞茶。”

“小聪明。”老金扔来个铁皮盒,里面是用螺丝固定的地图,“茶是假的,地图是真的。看见西北方的黑点了吗?玄阴宗总坛‘万炉殿’,每月初一子时,所有分坛的阵法师都会开灵会,总坛防御最弱——”他突然咳嗽起来,袖口滑下,露出与大叔相同的逆符文刺青,“但你们需要钥匙。”

张姐拍着柜台站起来:“用祭子的血?”

“错了。”老金指向我口袋里的路线图,“用祭子的工牌,加上初代祭品的工牌——0001号。”他从柜台下掏出个木盒,里面躺着半块焦黑的工牌,编号“0001”的缺口处,还连着半根电路板金线,“二十年前,老陈带着它从总坛逃出来,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远处传来汽车轰鸣,李哥趴在门缝上突然转身:“三辆黑色面包,车顶有探照灯,车牌尾号都是‘9999’!”

老金猛地合上罗盘:“从后门走,地道通向污水处理厂,那里有辆改装的叉车——”他塞给我个用螺丝串成的手链,“戴上,能屏蔽聚灵盘信号,但只能撑半小时。”

我刚接过手链,卷帘门突然被撞开,三个戴银色面具的人闯了进来,他们手中的长刃上凝结着黑血,刃口刻着与137号机器相同的符文。最前方的面具人举起探测器,红光在我胸口疯狂闪烁:“祭子血脉,还有初代工牌…总坛主说,活的祭子比死的值钱。”

“放屁!”张姐的剁骨刀率先劈向探测器,刀刃与符文碰撞的火星中,我看见她后颈的红痕——那是被机械臂划伤的伤口,此刻正泛着微光,与老金的逆阵图产生共振。李哥趁机将电路板拍向面具人,焊点迸发的电流让对方僵直半秒,足够我将老周的残件与初代工牌按在罗盘上。

罗盘突然发出尖啸,所有货架上的工牌风铃同时炸响,焊点组成的八卦图亮如白昼。老金趁机砸向墙上的电路板,巨幅图面应声碎裂,露出背后的地道口:“走!他们的机械傀儡需要三十秒重新启动——”

地道里的潮气混着电路板焦味,张姐突然拽住我,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在旧货店看见的,枸杞茶里的追踪剂,老金没骗人。”她将液体倒在我工牌上,编号“0714”竟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的真容——“祭”字缺角,“子”字带血,像极了老周手链上那个永远拧不紧的焊点。

污水处理厂的叉车在地道尽头轰鸣,李哥已经坐在驾驶座上,叉车叉子上绑着从旧货店顺来的电路板盾牌:“老周要是看见咱开叉车闯总坛,估计得说‘这比打螺丝刺激多了’。”

我回头望向旧货店方向,卷帘门后传来老金的咳嗽与金属碰撞声,罗盘的尖啸逐渐变弱。戴上螺丝手链的瞬间,聚灵盘的红光果然暗了几分,但掌心的初代工牌却在发烫,缺口处的金线正与老周的残件融合,焊点连成的图案,竟与钟楼逆阵图一模一样。

叉车冲出地道的瞬间,夜色中的城市轮廓让我猛地一怔——所有高楼的灯光都在有规律地明灭,像极了聚灵盘上闪烁的红点,而远处西北方的天空,正有大片乌云聚集,云隙间露出的建筑尖顶,与老周路线图上的“万炉殿”标记完全吻合。

“抓紧了!”李哥猛打方向盘,叉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飙,车轮碾过的每块地砖,都让我想起137号机器里的聚灵钉——原来这个城市的每一寸土地,都刻着玄阴宗的阵法。但此刻,叉车叉子上的电路板盾牌在路灯下闪烁,螺丝手链的焊点映在脸上,突然觉得这张疲惫的脸,终于有了点破局者的模样。

张姐突然指着后视镜:“他们追来了!那些傀儡…怎么越来越像咱们认识的人?”

我转身望去,三辆面包车上跳下的傀儡工友,胸口的工牌正是已经“离职”的王姐、赵哥、孙叔,他们后颈的管线接口泛着蓝光,像极了老周曾说的“夜班时机器的鬼火”。但这次,我不再害怕——

摸出老金给的螺丝手链,焊点与初代工牌的金线共振,灵气顺着三个月打螺丝的肌肉记忆涌入手臂。当第一个傀儡挥着铁棍冲来时,我本能地使出老周的“三段拧螺丝法”,扳手与铁棍相撞的火星中,竟看见傀儡工牌上的编号在褪色,露出底下刻着的“玄阴宗走狗”。

“原来你们的工牌,才是最大的傀儡。”我擦了擦扳手,焊点的蓝光更盛了。张姐的剁骨刀劈向第二个傀儡时,刀刃划过工牌的瞬间,对方突然僵直,后颈的管线接口喷出黑血——那是精魄被逆阵图剥离的征兆。

李哥在叉车上大笑:“老周说得对,这破阵法就像生锈的螺丝,只要找准角度,一扳手就能拧下来!”他突然指着西北方,那里的乌云中透出金光,“看!总坛的方向在召唤咱们,或者说…在害怕咱们。”

叉车在十字路口急刹,我望着路牌上的“城西旧货店”,突然想起老金最后说的话:“祭子的工牌,既是钥匙,也是炸弹。”摸了摸口袋里融合的初代工牌与老周残件,焊点的温度告诉我,离每月初一子时,还有二十三分钟——足够我们闯过最后一道防线,将这把由打螺丝的手磨出的钥匙,插进玄阴宗总坛的心脏。

而我知道,当叉车冲向西北方的乌云时,当张姐的剁骨刀劈开第一个总坛傀儡时,当李哥的电路板盾牌挡住第一波灵气攻击时,老周的手链焊点,正在每个觉醒工友的口袋里发烫——那不是祭品的印记,而是千万个打工人举起扳手的决心,是流水线永远无法碾碎的反抗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