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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伴随着车夫勒马的声音,车驾缓缓停了下来,马车内的女子撩起帘子将眼前的阁堂上下打量了一番。
青瓦飞檐挑着半卷竹帘,檐角的铜铃随风轻晃,桐木门楣上赫然悬着“青州第二说书人”的金匾额。
魏晋思绪有些飘飞,摇着头,轻轻一笑。
“女君何故而笑?”看着眼前气色有些不好,却依旧笑意淡淡的人,蕙湘实在是笑不出来。若是让公子知道她竟然陪着女君胡闹来了青州,定会扒了她的皮。
魏晋不答,而是整了整衣衫,踏入了堂内。
走进去就看见院中是一银杏树,已然有百年。然后四周是八仙桌配雕花圆凳,错落有致,环着院子排了一圈。桌上摆着粗陶茶碗,氤氲的茶香混着檀香在梁柱间萦绕,魏晋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蕙湘也坐了,只不过还在一旁生着闷气。
说书人还未登台。
台下已坐满了茶客。
待众人都等的不耐烦了,说书人才手持折扇踏着轻快的步子从幕后走了出来,瞧着约摸有三十多岁,长得倒是英俊倜傥。
“诸位莫急,青州第二说书人这不就来了吗!”
众人听取“咦——”声一片,有人是听说这儿新开业,凑巧而来,还不知这说书人的名头,有些疑惑,便问:
“为何是第二,不是第一呢?”
一位簪花的姑娘笑着转过头答道:
“哈哈,这你就不知了吧!这第一是他爹,所以这儿子自然只能排第二去了。”
众人听了又嬉笑了一番:
“不错,今日这里能听客满堂,得多亏了丁老头的名声呢,不然,这新开张的说书堂又怎会有人来捧场呢?”
“是啊,是啊,快讲吧,再不讲,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哈哈哈哈哈,就是,莫要再拖延了!”
他也不恼,将案上的惊堂木拿起,一拍,看着有些不甚娴熟。依旧也不尴尬,启齿道:“各位可瞧见了这院中的千年银杏。”
“看是看见了,不过你可不能瞎扯淡,这银杏分明方才百年。”
说书人感受到了鄙夷的目光,面上却一点也不羞耻,而是接着问:
“嗯……口误。百年便百年吧。那诸位可又知百年来我朝出的第一位女相。”
“自然知道,女相也是青州人,还是我等女子的榜样表率呢。”又是那位簪花的姑娘。
说书人将惊堂木又是一拍。一回生二回熟,这回倒是不卡顿了,声音那叫一个叮当响,众人没设防,都被吓得一愣。
“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日,在下讲的就是这位女相!诸君,且听我道来。”
他摸了摸下巴上什么都没有的“胡须”:
“要讲这如今朝堂上风头无两的女相,魏令禾,还是要从她十六岁那年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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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晋。”
“魏晋!”
第一声是温柔小意,第二嗓子是喊出来的。程幼巍双手抱胸,怒视着眼前浪费大好时光,正在装睡的魏晋。
魏晋装作没听见,在躺椅上微微翻了个身,接着装睡。
盛夏六月,长华街市两旁店铺林立,午后阳光洒在青石板上,也洒在了魏家果酒铺后院攀满葡萄藤的果架上。
“诶,长生,你怎么来了?”
赵瑛猛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白眩。
她下意识的偏过头想要躲避强光,可手腕处传来的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躲避不了,葡萄藤叶缝隙里倾泻下来的缕缕金辉只能就这样偏洒在她额间的碎发上和眼睛里。
顾不上刺眼的光和手腕上的痛,魏晋就着急忙慌的站了起来,定睛一看,眼前啥都没有,只有一个扬着狡黠得逞笑脸的“可恶”之人。
“咦,果然还是“长生”对你有用。”
程幼巍,十六岁街西药堂陈老的外孙女儿,陈老妻子离世,只有一个女儿,也早逝了。独自开着一个药堂,拉扯着外孙女儿长大。
郑长生,字杞,十七岁,母亲郑杏秋,无父,就住在魏家对面。
魏晋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丢人,赶紧扯开话题:
“幼巍,今日我可没空。阿娘和魏玄都去田庄了,可是嘱咐我今日将院里所有的葡萄都摘了呢!”魏晋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还重重加重了“所有”二字。
“你放屁!那你怎么还搁这儿睡觉呢?何况就算你不摘,也有人——”程幼巍话还没说完,魏晋就一脸震惊又威胁的看着她。
她绕着程幼巍转了一圈,这人今日倒是没穿红,穿的是月白色的衣裙。她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啧啧啧”,颇为痛心疾首。程幼巍反应过来,忙虚掩着脸,强迫自己不与魏晋对视。
“哎,我记得是谁说来着?”魏晋一拍脑袋,闭着眼睛佯装思考。
程幼巍说的:我程幼巍以后不能再这么豪放不羁,要端、庄一些。嗯虽然是有些困难,但起码表面得是这样。
程幼巍现在会承认才是见了鬼,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倒打一耙,她撒开手,直视着魏晋:
“我记得!乡试马上是不是要放榜了?郑长生他——”
“——好!我陪你去……”
魏晋咬牙切齿,没和程幼巍玩之前,她可是街坊邻里公认的“无赖”。如今她甘拜下风,决定将这第一的称号让给程幼巍。
于是四目相对,一合计,决定现在就去,可一转身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郑长生。
程幼巍简直跟见了鬼似的,喃喃自语:“不、不是吧?说曹操曹操就到。”转头看着向一旁的魏晋,却发现她一脸镇定。
程幼巍:“……”是个人物。
“郑举人。”
一抹绯色悄悄爬上了少年的耳垂,他一脸羞涩的解释:
“阿晋,还没放榜呢,我还不是——”
魏晋自然知道,逗他的。
程幼巍差点没憋住笑。
“你们去吧,徐伯母交代的事我来做。”他说着就已经搬了架子,取来篮子和剪刀。
魏晋和程幼巍怔愣的间隙,郑长生已经摘了半箩筐。
“……”程幼巍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即使她知道郑长生此人干活很快。
但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她有些佩服的看向魏晋,刚想问她是如何做到的?魏晋已经跨出了门槛,连头回也不回:
“再不走,我可就不陪你去了。”
程幼巍提着裙子跑着跟了上去,忽而想到了什么,又放下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