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兵发龙编城

一份份急报如同催命符般堆在士燮案头。

“合浦李振称乱匪作祟，兵马集结迟缓，请求宽限时日！”

“九真何匡……撕毁主公调令，口出狂言，拒不发兵！”

“潜入苍梧细作多日无消息传回，恐已遭吴巨毒手！广信城防严密，无法靠近！”

“山越诸峒……皆拒收礼物，言语间多有不敬，甚至……甚至扣留了我方数名使者！”

“灵渠水道发现刘备庞大船队南下！前锋恐已近苍梧！”

“零陵方向细作急报！刘备大营依旧旌旗招展，操练不休，粮草堆积如山！但其精锐营寨……入夜后异常安静，恐有诈！”

每一条消息，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士燮的心头。他精心编织的罗网，尚未张开，便已被对方精准地一根根挑断！

李振、何匡失控，山越反目，细作被剪除，连敌军动向都变得扑朔迷离，如同雾里看花！吴巨那个匹夫，竟然演得如此逼真？刘备的主力到底在哪里？是在零陵，还是已经潜行到了苍梧城下？

“废物！都是废物！”士䵋再也忍不住，暴跳如雷，一脚踹翻了身边的青铜灯架，灯油泼洒一地，火苗瞬间窜起，又被慌乱扑灭，留下一片狼藉和刺鼻的焦糊味。

士壹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眼中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阴鸷算计，只剩下茫然和惊惧：“大哥……这……这刘备、蔡瑁……竟如此狡诈！处处料我于先！如今……如今该如何是好？”

士燮端坐在宽大的座椅上，双手死死抓着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

他布满皱纹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灰败，那双曾经深邃如古潭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斥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他赖以掌控交州数十年的权谋网络，在对方精准而狠辣的反制下，竟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刘备……蔡瑁……吴巨”士燮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响，如同困兽濒死的喘息。

他猛地抓起案上那份关于“灵渠发现庞大船队”的急报，又抓起那份“零陵大营依旧喧嚣”的密报，两相对照，脑中一片混乱。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抑或……都是假的？那刘备的主力，究竟在何方？！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一步错，步步错！他发现自己完全落入了对方的节奏，被牵着鼻子走！而对手的屠刀，可能已经悬在了头顶，自己却茫然不知！

就在这心神剧震、方寸大乱的刹那，又一骑快马如旋风般冲至府外，斥候滚鞍下马，连滚带爬地冲入书房，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破音：

“报——！主公！大事不好！苍梧急报！广信城门洞开！吴巨亲率苍梧精锐倾巢而出！打着‘诛国贼’旗号，已沿浔江水陆并进，向我交趾杀来！其前锋……其前锋已过猛陵，距我龙编不足三百里！沿途……沿途郡县皆望风而降！”

轰——！

如同一道惊雷在士燮脑中炸响！他所有的猜测、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现实彻底粉碎！

吴巨反了！而且不是被动防御，是主动出击，直扑他的心脏龙编！什么零陵疑兵，什么灵渠船队，都是烟雾！刘备的主力，恐怕早已与吴巨合兵一处，就藏在这支打着吴巨旗号的先锋军之后！

“噗——！”急怒攻心，加上连日来的心力交瘁和此刻巨大的恐慌，一口腥甜的鲜血猛地从士燮口中喷出，溅在案头那幅巨大的交州舆图上，将龙编城的位置染得一片刺目猩红！

“大哥！”士壹、士䵋惊恐扑上。

士燮却猛地推开他们，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地图上那片猩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绝望而疯狂的嘶吼：“吴巨！蔡瑁！刘备！奸贼！奸贼——！！！”

他猛地抓起案上所有能抓到的东西——竹简、砚台、笔架——疯狂地砸向那张染血的舆图，仿佛要将地图上那支正在逼近的箭头砸碎！

他苦心经营的交州帝国，他赖以安身立命的基业，正在这突如其来的、精准致命的连环打击下，轰然崩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甚至以为可以利用的吴巨，以及他背后那个诡诈如狐的蔡瑁和深不可测的刘备！

刘备中军大帐，

“主公！战机已现！”蔡瑁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手指直指舆图上的龙编城，“士燮心神已乱，其弟惊惶无措，合浦、九真援兵断绝，山越袖手旁观！龙编城内，此刻必是人心惶惶，守备松懈！吴府君大军兵锋正锐，士气如虹！当趁其病，要其命！请主公即刻下令，全军压上，水陆并进，星夜兼程，直捣龙编！不给士燮丝毫喘息之机！”

徐庶跟着道：“德珪所言极是！此乃天赐良机！士燮自乱阵脚，正是其防御最脆弱之时！当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破城！庶建议，大军精锐步骑为陆路先锋，沿浔江官道疾进，遇寨拔寨，遇城摧城！德珪将军率水军精锐，乘快船顺流而下，直扑龙编水门！吴府君所部苍梧军熟悉地形，可为向导，并分兵扫荡沿途残余，确保粮道！主公率中军主力紧随其后，兵临城下，合围强攻！”

“好！”刘备猛地拔出腰间双股剑，剑锋在灯火下闪烁着慑人的寒光，脸上再无半分温和，只剩下金戈铁马的凛冽杀伐之气，“传令！全军开拔！目标——龙编城！生擒士燮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杀——！”帐中诸将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帐顶！

早已蓄势待发的钢铁洪流，在得到命令的瞬间，便以摧枯拉朽之势，向着那座因主人的慌乱而摇摇欲坠的交趾心脏——龙编城，滚滚碾压而去！

蔡瑁站在疾驰的楼船舰首，看着两岸飞速倒退的山林，听着震耳欲聋的战鼓与号角，感受着脚下甲板传来的、万马奔腾般的震动。他的目光越过浩荡的船队，投向南方那片被战火即将点燃的天空。

士燮，这条盘踞交州数十年的老龙，终于被他们逼到了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