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衣武夫，薛府一角

清晨，当苏行三人走出牧场，来到薛家的外院时，空气中弥漫着的畜生腥臊味儿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着杂役袍子的奴仆们来来往往，神色匆匆，身上的袍子虽旧，却远比骟匠们整洁得多。

不时还有几个小丫鬟扭着倩腰经过，带过来一阵香风。

大多数经过的杂役，都无视了土包子似的三人，但偶尔也会有几个杂役在经过他们身旁时，厌恶的捂住了鼻子。

那眼神，厌恶中，还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奴隶之间，自有阶级与等级，外院打杂的奴仆们，自然看不起猪粪坑里刨食的小骟匠。

至少.....他们体面。

唯一值得优越的，也只有看不到摸不着的“体面”

两世为人，苏行早已对这种事情免疫，依旧目不斜视地向着演武场走去。

能被一点流言蜚语影响心境，并非是成熟的标志。

而身后，两个小弟的反应则是各异。

牛二宽阔的面膛烫得通红，低着头，脚步匆匆，拳头攥得极紧，似乎在暗自下定着什么决心。

狗三依旧喋喋不休地跟苏行搭着话，他的面皮要厚些，可苏行却也能看得出他笑容中带着些许的不自然。

而等到了演武场外，叽叽喳喳的声音便如麻雀般响起，木质的大门外，早已排满了身着各色杂役仆衣的奴隶学徒们，交头接耳，一张张容貌各异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与憧憬。

逆天改命的机会就在眼前，怎能不让这些苦出身的杂役子弟们心动激荡？

而在长龙般的队伍前，一张简易的长桌正静静地摆放着，桌后的青年一身灰色长袍，抿着茶水，正给众人做着登记。

本来，苏行还以为要等上一两个时辰，但仔细观察，速度其实快得很，青年并没有问询每个人的名字，简单问了下归属哪个院中，便递给对方一个粗糙的木质牌子，上面隐约可见编号。

这才发现，没人会关心奴隶的名字。

“哪个院儿？”轮到苏行三人时，青年依旧头也不抬。

可当听到“牧场”两字时，青年却忽地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苏行三人几眼，目光中，流出些许讥讽。

“是李扒皮底下的人？”

“回您的话，正是。”苏行赶忙低头。

“呵....！”青年摇头失笑，笑容中的讥讽意味愈发明显，随手递给三人三张木牌。

“谢过大人了。”苏行三人赶忙道谢，正当要离开时，身后却又听到青年悠悠的一句话。

“学武最消耗身子....量力而行。”

三人一愣，又是一番道谢。

当踏入大门后，一直憋红了脸的牛二终究还是忍不住，似是想到了青年那不屑的眼神，声音干瘪。

“我们也是人....凭什么....这么瞧不起我们！”

“可能并非是看不起我们。”苏行却摇了摇头，目光中现出些许思索之色，但很快便压下心神，

炽热的目光投向这间即将改变三人命运的演武场。

演武场占地极大，同样是黄泥夯成，但与牧场的坑坑洼洼不同，地面平整，而又打扫得干净，脚踏在地上，甚至连一缕尘土都激不起来。

此刻，演武场内，已聚拢了接近五六十人，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演武场上那黄泥夯成的高台之上，热切的目光中，甚至带着些许的狂热。

也怪不得他们眼热。

只见高台之上，一个身着青色短打，腰宽背阔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大马金刀地坐在凳上，威严的目光扫视着众人，配合钢针似的胡须，那模样，真好似水浒中的李逵！

那目光中，仿佛带着实质性的威压，眼神扫过之处，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嘶....”

苏行自然也在其中，不由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再回过神来时，却只感觉后背已密密麻麻地起层鸡皮疙瘩，

那目光，宛若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只是看一眼，便能给人带来如此大的压迫？

苏行舔了舔嘴唇，眸中不由掀起一丝狂热。

果不其然，来对了！

“哼，一群小崽子....”教习扫视一圈，无人能敌，倒是心中惺惺，收回目光，蒲扇般的大手捏紧，将核桃捏碎，用手抓着核桃仁儿吃。

“真威风啊！真不愧是青衣武夫.....老子要是也能学成...他娘的，老子天天吃核桃！”

狗三望着台上正以蛮力捏碎核桃的教习，砸吧砸吧嘴，目光中满是陶醉。

已然是陷入幻想时间。

“青衣武夫？”苏行倒是对这个来了兴趣。

“细说，这里面有什么说道？除了青衣，还有什么？”

果然，狗三对薛府很懂。

随着狗三的讲解，这偌大的薛府，总算是为他揭开了神秘的一角。

而薛府，也远比他想象的要庞大的多。

所谓青衣武夫，便是如这位教习般，算得上是薛家基本盘，看家护院，走镖送货，教授学武，都有他们的身影。

虽然同为奴籍，可却要比其他的奴隶们要强得多，地位，在各院儿的管事之上，一直是各位管事交好的对象。

对奴儿们来说，青衣武夫，便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尖峰存在了。

还不止如此，想到狗三那一副想入非非的羡慕模样，青衣武夫，经过主家允许，更是能娶一位外院的丫鬟为妻！

这便代表，在主家眼里，青衣武夫，已是个人了。

而再往上，便是黑衣武者，到了那个层次，便已是薛府中的精锐了，在薛家中都有脸面，若是去到外面，也已然是个旁人绝不能看低的人物。

一朝披上黑衣，便是祖坟冒青烟，寻常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美事儿。

而至于再往上的【紫袍武师】便是狗三连打听都打听不到的了。

“都别他娘的说话了！都睁开你们的眼看过来！！！！”

轰隆——正当苏行还在咀嚼着狗三的话时，一阵巨吼宛若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裂，竟震得他身形微微摇晃。

再回过神时，却发现，演武场的学徒，不知何时已经凑够了。

“扑通——”狗三被那一声巨吼震撼，竟被吓得双腿一软，以一个极难看的姿势坐在了地上。

嗯，鸭子坐。

而像这样的声音，演武场内正此起彼伏，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学徒被震得摔倒在地。

甚至有几个胆小的，更是脸色煞白，不断起伏着胸膛，像是差点被吓死。

“这就是青衣武夫的实力？”苏行头皮一麻。

只是一吼，就差点将人给震死....这...还是人么？

那黑衣武者，怕不是一眼就能把人给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