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毫无征兆地砸落，狠狠拍打着巨大的落地窗，将窗外曾经璀璨的城市夜景扭曲成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斑。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短暂地照亮一片狼藉。
江砚坐在客厅唯一还留着的单人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玉雕。
空气中弥漫着打包箱的纸壳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旷感。
这套位于顶层的豪华公寓，曾是他“内娱传奇影帝”、“三金影帝”光环的具象化象征之一，如今，它即将不再属于他。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幽幽亮着，刺眼的白光映着他过于苍白的脸。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经纪公司的、措辞冰冷公式化的解约通知函。
附件里列着长长的赔偿清单，数字庞大得令人窒息。
而更下方，是无数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像催命的符咒。
他指尖冰凉，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点开了微博。热搜榜前十，他的名字赫然占据三条：
#江砚学术造假实锤#
#江砚滚出娱乐圈#
#昔日影帝打压新人录音曝光#
点进去，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嘲讽、挖坟式的“黑料”罗列。
几张模糊不清、角度刁钻的所谓“私生活混乱”照片被疯狂转发。
一段经过恶意剪辑的录音，将他一次对新人演员表演的客观批评，扭曲成了刻薄恶毒的“打压”。
而那份所谓的“学术造假”证据——一份他早年参与某课题研究的模糊文件，上面一个关键签名被指伪造——更是将他钉上了“德不配位”的耻辱柱。
一夜之间，高山白雪，成了万人唾弃的污泥。
十年心血，三座金灿灿的奖杯，无数个为角色熬干的日夜，堆积如山的赞誉……在这一场蓄谋已久、席卷全网的风暴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资本的力量、竞争对手的落井下石、曾经“朋友”的倒戈一击、被煽动的汹涌民意……
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他死死困在深渊。
门铃响了，尖锐又突兀。
江砚没有动。
他知道是谁。
是来清点物品、催他搬走的物业和公司代表。
门铃锲而不舍地响着，带着一种胜利者不耐烦的催促。
他终于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但姿态依旧保持着近乎苛刻的优雅。
他走到门边，没有开门，只是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外面几张公式化的脸。
“江先生，请您配合。”门外传来冷硬的声音。
江砚沉默着。
他环视这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奖杯、藏书、他珍藏的老电影胶片、他喜欢的画……
大部分已经被打包，贴上封条，即将被拍卖用以抵债。
剩下的，是冰冷的、不属于他的家具轮廓。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腥甜和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窒息感。骄傲是他仅剩的盔甲，即使内里早已千疮百孔。
他不能哭，不能失态，不能给外面那些等着看他彻底崩溃的人，再增添一丝笑料。
他最终没有开门，只是转身，走进唯一还保留着他个人气息的卧室。
他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
黑暗中，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窗外，暴雨如注，仿佛要冲刷掉这个城市里关于“江砚”这个名字最后一点痕迹。
神坛已塌，星光尽灭。余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