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刺耳的门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阳光已经透过半地下室的窗户照了进来。门铃还在响，急促得像是催命。
“谁啊？“我揉着眼睛喊道，一边摸索着穿上裤子。
“孙先生？我们是《每日晨报》的记者，想就您昨天的论坛发言做个专访！“
我的心猛地一沉。记者？他们怎么找到我住处的？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两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站在门外，一个扛着摄像机，一个拿着话筒。
“孙先生，我们知道您在家！您的邻居指认了您的房间！“
该死的。我环顾四周，十平米的地下室一览无余，墙上还贴着那张泛黄的孙悟空画像。要是被拍下来发到网上，我的隐居生活就彻底结束了。
“稍等！“我喊了一声，迅速收拾起桌上的手稿和笔记本，塞进床底。然后从耳朵里取出金箍棒，让它变成一根普通的手杖——必要时可以当武器。
深吸一口气，我拉开了门，但只开了一条缝：“有什么事？“
“孙先生！“拿话筒的女孩眼睛一亮，“我们是...“
“我知道你们是谁，“我打断她，“但我现在没空接受采访。“
“就五分钟！“她急切地说，“读者都很想知道，您是真的认为自己就是孙悟空转世，还是在做某种行为艺术？“
这个问题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我叹了口气：“听着，小姐...“
“我叫林悦，这是我的名片。“她塞过来一张小卡片，“我们报社愿意出五千块买您的独家专访。“
五千块？我挑了挑眉。这相当于我写五篇文章的收入了。但转念一想，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别想有安宁日子了。
“抱歉，不感兴趣。“我准备关门。
“一万！“她急忙加价，“只要您回答十个问题，再拍几张照片！“
我的手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一万块足够我搬出这个地下室，换个像样的住处...
“孙老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我探头一看，是杨婵，她今天穿着职业套装，拎着公文包，看起来像个干练的律师。
“这两位是？“她走到记者身边，故作疑惑地问。
“我们是...“
“推销保险的，“我立刻接话，“刚打发走。“
杨婵会意，板起脸说：“这里是私人住宅区，请你们立刻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两个记者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不情愿地走了。杨婵等他们消失在楼梯口，才闪身进了我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我关上门，松了口气。
“给你送这个。“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古籍部新发现的资料，证明天庭确实在操控文化产业。另外，“她压低声音，“你的住址已经暴露了，得尽快搬家。“
我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几页复印的古籍和现代文件对比。一份明代《西游记》刻本上的段落被人为修改过，旁边标注着“按天庭指示删减“；还有几份现代电视剧剧本，上面赫然盖着“天庭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章。
“这...太明目张胆了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杨婵冷笑道，“谁会相信'天庭'真的存在？都以为是某个皮包公司的噱头。“
她递给我一把钥匙：“我在学校附近有套小公寓，你先搬过去住。地址在这里。“一张便条上写着“学府路17号，502室“。
“这...不合适吧？“我有些犹豫。
“别多想，“杨婵翻了个白眼，“那是我买来投资的，一直空着。房租按市价算，等你拿到央视的出场费再付。“
我这才想起后天要上节目的事：“对了，朱编辑告诉你了吗？央视邀请我...“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急着来找你，“杨婵打断我，“天庭已经注意到你了。昨天他们的'舆情监控系统'捕捉到了你的言论，正在评估威胁等级。“
“什么舆情监控？“
“现代版的千里眼顺风耳，“杨婵解释道，“他们监控所有媒体平台，用大数据分析对天庭不利的言论。你的论坛发言触发了红色警报。“
我背后一阵发凉。五百年过去，天庭的监控手段倒是与时俱进。
“那我更得上节目了，“我坚定地说，“趁他们还没动手阻止。“
“我不是拦你，是帮你准备。“杨婵从公文包又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这里有所有已知的天庭在人间代理人名单，以及他们的弱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翻阅着名单，惊讶地发现不少熟悉的名字——有些是知名学者，有些是影视公司高管，甚至还有几个政府官员。每个名字旁边都标注着前世身份和弱点。
“太白金星现在是个影视投资人？“我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问。
“对，化名白金星，'天宫影业'的CEO。“杨婵点点头，“他是天庭在人间的总负责人，直接向玉帝汇报。“
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朱编辑“。
“老孙！出大事了！“朱编辑的声音激动得发颤，“'天宫影业'想买下你所有文章的影视改编权，开价一百万！“
我和杨婵交换了一个眼神。说曹操曹操到。
“他们有什么条件？“我谨慎地问。
“只要版权，不干涉创作。白总特别欣赏你的'创新视角'，说想打造成IP系列电影！“
创新视角？我冷笑一声。他们是想买断我的声音，然后雪藏起来吧。
“告诉他我需要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啊！“朱编辑急了，“一百万啊！够你写十年文章了！“
“我说了，考虑考虑。“我挂断电话，看向杨婵，“他们行动比我们想象的还快。“
“典型的招安策略，“杨婵不屑地说，“先利诱，不行再威逼。你得尽快做决定——是接受他们的条件，还是...“
“当然是战斗到底，“我打断她，“五百年前我没屈服，现在更不会。“
杨婵笑了，那笑容让我想起她哥哥杨戬——我曾经的对手，也是值得尊敬的敌人。
“我就知道没看错人。“她站起身，“收拾东西吧，趁更多记者找来前搬走。晚上七点，八戒和哪吒在我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等我们，商量对策。“
杨婵走后，我开始收拾寥寥无几的家当。大部分东西都可以扔掉，只带了几件衣服、手稿和那台老电视。拿起墙上的孙悟空画像时，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小心地卷好放进了包里。
学府路17号是栋普通的住宅楼，502室比我想象的宽敞——一室一厅，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虽然家具简单，但干净明亮。最重要的是，有窗户！不再是那个半地下室的小气窗，而是能完全打开的大窗户，阳光可以直接照进来。
我瘫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多少年了，我终于能住在一个像样的地方，不必每天醒来就闻到霉味。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喂？“
“请问是孙悟空先生吗？“一个甜美的女声，“我是'灵山文化'的经纪人林小姐，听说您正在考虑版权合作？我们愿意出一百五十万...“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看来“天宫影业“不是唯一想收买我的。接下来的几小时，我又陆续接到了七八个类似电话，有出版社的、影视公司的、甚至还有直播平台，开价一个比一个高。
最离谱的是某个“西游主题乐园“，想请我当形象代言人，年薪两百万。他们甚至发来了合同草案，里面明确要求我“在公开场合必须保持孙悟空的人设“。
傍晚六点半，杨婵准时来敲门。她换了一身休闲装，看起来像个普通大学生。
“怎么样，还习惯吗？“她环顾四周，“比地下室强多了吧？“
“天壤之别。“我感激地说，“不过好像已经被各路星探盯上了。“
“正常，“杨婵递给我一顶棒球帽和一副平光眼镜，“伪装一下，别被认出来。“
咖啡馆离公寓不远，名叫“水帘洞“，装修风格是诡异的西游混搭工业风。墙上挂着金箍棒造型的吊灯，菜单上的饮料都叫什么“筋斗云咖啡“、“定海神针奶茶“之类的名字。
八戒和哪吒已经在角落的卡座等着了。八戒今天穿了件花里胡哨的夏威夷衬衫，活像个暴发户；哪吒则是一身电竞战队服，红发扎眼。
“大师兄！“八戒热情地招呼我，“新住处还满意不？“
“比猪圈强。“我调侃道，他哈哈大笑。
服务员过来点单，我惊讶地发现居然是林小飞——那个cosplay社团的学生。
“孙老师？“他瞪大眼睛，“真的是您？论坛视频太炸了！我们社团都想请您当顾问呢！“
“改天再说，“我压低声音，“今天有私事。“
林小飞知趣地点点头，记下我们的饮品就离开了。他走后，我们立刻切入正题。
“情况不妙，“哪吒开门见山，“我的线人报告，天庭已经把你列为'一级威胁'，正准备采取行动。“
“什么行动？“
“还不清楚，但肯定不友善。“哪吒摆弄着手机，调出一段监控视频，“看，这是'天宫影业'的会议室，三小时前拍的。“
视频中，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围坐在会议桌前。主位上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虽然换了现代装扮，但我一眼就认出是太白金星。
“...必须尽快控制事态，“视频里的太白金星说，“孙悟空的影响力正在扩大，已经威胁到西游项目的公信力...“
“要不要用老办法？“一个年轻女子问，“找机会让他'意外身亡'？“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五百年过去，天庭的手段还是这么下作。
“太冒险，“太白金星摇头，“他现在是公众人物，突然死亡会引起更多关注。按第三套方案执行：全面收购，然后雪藏。“
“如果他们不答应呢？“另一个人问。
“那就启动'紧箍咒2.0'。“太白金星冷冷地说。
视频到这里突然中断。哪吒收起手机：“后面就没了，我的内线差点被发现。“
“紧箍咒2.0是什么？“我问。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东西。“杨婵皱眉，“古籍部没提过这个。“
我们讨论到深夜，制定了详细的计划。我按原计划上央视节目，但内容要更加谨慎，避免直接挑衅天庭；同时，哪吒利用他的电竞战队宣传真相，八戒则负责资金支持；杨婵继续搜集古籍证据。
“还有件事，“临走前，八戒神秘地说，“找到金蝉子的线索了。“
“师父？“我立刻坐直了身体，“在哪？“
“杭州灵隐寺，有个网红和尚叫'妙僧无尘'，最近突然开始讲《西游记》的'隐藏真相'。“八戒递给我一张照片，“看这眉眼，是不是很像师父？“
照片上是个清秀的年轻和尚，正在直播讲经。那双温和又坚定的眼睛，确实像极了唐僧。
“但他似乎还没恢复记忆，“八戒补充道，“讲的都是网上搜来的资料，没有第一手内容。“
“我去见他。“我当即决定，“央视结束后就飞杭州。“
回公寓的路上，杨婵一直沉默不语。直到楼下，她才开口：“你要小心。金蝉子...我是说唐僧，他和我们不一样。如果他觉醒，可能会站在天庭那边。“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师父一生信奉佛法，维护正统。即使知道天庭的阴谋，他可能也会选择“大局为重“，而不是反抗。
“我会注意的。“我点点头。
回到家，我打开电视想放松一下，却发现好几个频道都在讨论我的事。一档谈话节目正在辩论“孙悟空现身是行为艺术还是精神疾病“，嘉宾们争得面红耳赤。
换到电影频道，正在播放《大话西游》。我看着银幕上那个谈情说爱的“孙悟空“，苦笑不已。世人宁愿相信这种荒诞的改编，也不愿接受简单的真相。
手机又响了，是朱编辑：“老孙！大新闻！'天宫影业'把报价提高到三百万了！白总想亲自见你！“
“告诉他，等央视节目结束后再谈。“我平静地说。
挂断电话，我走到窗前。夜色已深，城市的灯光如星辰般闪烁。五百年前，我站在花果山之巅眺望天庭；如今，我在这钢筋铁骨的丛林里，再次向那个庞大的体制发起挑战。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