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苏筠指路，剑意之秘

地火窟深处，那股足以将钢铁融化的狂暴气息，正自中央一点缓缓回落。

赵恒脸上的嘲讽与残忍，早已凝固。他与那两名跟班，如三尊石雕，死死盯着那片暗红火光。在那里，一道焦黑的人影，正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衣衫已成灰烬，褴褛地挂在身上，露出其下被地火淬炼过的古铜色肌肤，肌肤之上，隐有淡淡的流光运转。他身形依旧单薄，但每一步落下，都有一种与脚下大地浑然一体的沉稳。那双眸子，再无初见时的青涩，地火焚尽了他最后一丝少年意气，只余下被千锤百炼后的锋锐与死寂。

赵恒心头，无端生出一股寒意。他看不透眼前这个人。五日前，他还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凝气二层，可现在，他虽依旧只是凝气三层，那股气机，却如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教人不敢直视。

“你……”赵恒喉结滚动，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墨没有看他，仿佛他与那两名跟班，不过是洞窟内三块碍事的石头。他径直从他们身侧走过，那股混杂着硫磺与灼热的独特气息，擦身而过的瞬间，让赵恒遍体生寒。

直到李墨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赵恒的一名跟班才颤声开口：“师……师兄，他……他没死？”

赵恒猛地回神，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脚步竟有些仓皇。他知道，从今日起，这个叫李墨的新人，已不再是他能随意欺辱的对象。那份自寻死路的疯狂，与那份向死而生的造化，让他感到了畏惧。

……

石门闭合，将外界再度隔绝。

李墨盘膝坐于石床，并未立刻检视自身变化。他闭上眼，心神沉入那场生死一线的搏杀之中。赵恒每一拳的轨迹，地火每一丝的灼痛，纯阳剑体被激发时的那股霸道，以及自己刺出“星火一点”时的那份决绝。

种种感悟，在“剑心通明”之下，被反复拆解、推演、重组。

许久，他才缓缓睁眼，吐出一口带着火星的浊气。

他站起身，走到洞府中央的空地。那柄普通的铁剑，依旧插在腰间。他伸手握住，拔剑出鞘。

《燎原百击》。

依旧是那一百零八式基础剑击，劈、刺、撩、点、崩。

招式未变，但剑在他手中，已然不同。一劈一砍，不再仅仅是力量的宣泄，而是带着一股地火焚身的爆裂。一撩一点，亦多了一分被逼入绝境，不屈不挠的意志。

他一遍遍地演练，起初剑招尚有几分生涩，但渐渐地，剑招与他自地火窟中砥砺出的那份心境，开始相互契合。洞府之内，剑风呼啸，竟隐隐带上了灼热之意。

只是，他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

仿佛一层窗户纸，看得见，摸得着，却始终捅不破。

就在他沉浸于剑招之中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洞府外响起。

“不错，没死在里面，还突破了。”

李墨动作一滞，收剑回鞘。石门无声无息地滑开，苏筠立于门外，月光为她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边。

她的目光在李墨身上扫过，如实质的剑，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见过苏师姐。”李墨躬身一揖。

苏筠走进洞府，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她看了一眼李墨手中的铁剑，淡淡道：“你的剑，钝了。”

李墨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方才苦思不解之处。他郑重请教：“弟子愚钝，还请师姐指点。这《燎原百击》，弟子已能熟练演练，真气亦可随心流转，为何总觉威力差了几分火候？距离剑鸣会不足一月，弟子该如何，才能让这剑，变得更利一些？”

苏筠没有直接回答。她走到石壁前，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在坚硬的石壁上轻轻一划。

没有真气波动，没有惊天声势，但那石壁之上，却留下了一道深达寸许，平滑如镜的划痕。

李墨瞳孔一缩。

“《燎原百击》，重意不重形。”苏筠收回手指，声音依旧清冷，“你已触摸到‘意’的门槛，那份爆裂，那份不屈，便是意。但还不够，太散，不成锋。”

她顿了顿，看向李墨：“剑道，首重剑意。剑鸣会上，有无剑意，天差地别。”

李墨默然。剑意，一个玄之又玄的词。

苏筠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道：“跟我来。”

她转身推开石门，李墨紧随其后。

夜色如水，月华遍地。苏筠足不点地，身形如鬼魅，在山林间穿行。李墨将《九转踏火步》运转到极致，竟也只能勉强跟上她的背影。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断崖。崖下，一条巨大的瀑布如银河倒挂，轰鸣之声震耳欲聋。水汽弥漫，在月光下化作一片朦胧的七彩。

苏筠立于崖边，不言不语，只是看着那奔腾不休的瀑布。

李墨站在她身后，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看什么？”许久，苏筠才开口。

“水势浩大，势不可挡。”李墨答道。

苏筠摇了摇头：“再看。”

李墨凝神，目光穿过那漫天水雾，落向瀑布下方一块被冲刷得光滑无比的巨石。巨石之上，有无数个深浅不一的坑洞，皆是水滴石穿之功。

他看着那前赴后继的水流，心中渐渐有所明悟。那并非单纯的浩大，而是千万年如一日的坚持，是至柔之水，蕴含的至刚之力。

苏筠没有问他看懂了没有，身形一动，又带着他来到一处孤峰之顶。

峰顶风烈，刮在人脸上如刀子一般。一株孤松，如虬龙般盘踞在崖边，一半的根系都裸露在外，紧紧抓着岩石。它不高，也不壮，却迎着那凛冽的山风，傲然挺立，每一根松针，都仿佛一柄小剑，指向苍穹。

“又看到了什么？”苏筠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风雪摧折，其志不改。”李墨看着那株孤松，沉声道。

苏筠终于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李墨：“万物皆可为剑，万般情绪皆可化为剑意。你的纯阳剑体，天生契合至阳至刚之路。你的诗词，是你心志的体现。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剑意。”

话音落下，她不等李Mò回答，身形便化作一道青虹，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留李墨一人，立于孤峰之顶，任凭山风吹拂。

“万物皆可为剑，万般情绪皆可化为剑意……”

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脑海中，瀑布之水，山巅之松，地窟之火，乃至那“长风破浪会有时”的豪情，“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雄奇，一一闪过。

他没有回洞府，而是折返回到那处瀑布之前，寻了一块青石，盘膝坐下。

他开始枯坐。

一日，两日，三日。

他不饮不食，不动不摇，整个人仿佛也成了一块石头。耳畔只有那轰鸣的水声，眼前只有那飞溅的水花。

“剑心通明”神通，在此刻被他催发到了极致。他不再去想何为剑意，而是将自己的一切，都沉浸在这方天地之中。

他的心，仿佛化作了那奔流不息的瀑布，又仿佛成了那傲立风雪的孤松。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双眼。

他伸出手，一滴水珠恰好落在他掌心。他看着这滴水，又抬起头，看向那从天而降的万丈洪流。

他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拔出腰间的铁剑。

依旧是《燎原百击》，依旧是那一百零八式。但他挥出的每一剑，都带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时而如瀑布垂落，大开大合，势不可挡。

时而如水滴穿石，连绵不绝，韧性十足。

时而又如孤松挺立，剑势沉凝，不动如山。

他丹田内的纯阳真气，随着他的剑势流转，竟也变得愈发灵动，不再是纯粹的霸道刚猛。

【功法：《燎原百击》（入门）进度：180/200】

那层窗户纸，已然薄如蝉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