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雨纷飞乱局稠,刃光闪烁探真谋

柴房外的脚步声在墙根处顿住,林墨的短刃几乎要刺破掌心。

后颈的胎记像被火炭烙着,某种滚烫的知觉顺着血脉往上涌——他听见对方喉结滚动的轻响,闻到那人身前沾着的艾草味,是城南药铺的伙计常有的味道。

“小墨兄弟?”压低的嗓音带着颤音,“是我,卖糖人的老张头。”

老乞丐丁抄起墙角的弩机,刀尖挑开半幅破门帘。

月光漏进来,照见个佝偻身影,肩上的糖人担子还挂着半融化的糖画,正是前日在城门楼子替林墨解围的老张头。

“王管家的人在茶棚里放话,说要拿五十两银子买你的脑袋。”老张头抹了把额角的汗,麻鞋在泥地上蹭出两道印子,“我挑着担子绕了三条街,见你们进了这柴房......”他突然瞥见地上的铁甲,眼珠子猛地一缩,“我的爷!

这是......“

“张叔,借你样东西。”林墨收了短刃,从怀里掏出半块烤馍——这是昨夜他在巷口分给老张头的,此刻馍上还留着指甲掐的十字印。

老张头立刻从裤腰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炭笔和半卷粗麻纸。

林墨跪坐在地上,将铁甲平铺在月光里。

炭笔在麻纸上游走时,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每画下一笔,就离真相更近一寸。

甲叶内侧的“靖安王府”四字被他放大十倍,弩机的弦扣结构也被拆解成三幅详图,最后在纸角标上运货路线:“寅时三刻出西城门,经七里坡往北山坳”。

“张叔,这卷纸你塞进城南土地庙的香炉底下。”林墨将纸卷塞进老张头手里,又摸出块碎银压在他掌心,“明日辰时三刻,会有个穿青布短打、腰间挂琥珀坠子的人去取。

你只消确认他说’月到中天‘,就把东西给他。“

老张头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纸卷:“小墨,这......这要是被王管家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林墨按住老人手背,后颈的胎记突然凉了下来,像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他望着老张头鬓角的白发,想起前日自己饿晕在糖摊前,老人偷偷塞给他两个糖人时说的话:“出门在外,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

老乞丐丁突然把染血的棉袄罩在铁甲上:“老张头,你走东边的芦苇荡,过了河再上大路。”他从怀里摸出个泥丸子,“若有人追,把这东西砸在脚边——我在乱坟岗捡的火药,炸不伤人,够他们喝一壶的。”

老张头走后,柴房里只剩下油灯的噼啪声。

林墨盯着墙上晃动的影子,突然抓起块碎陶片在地上画起图来:“老伯,王管家的死士至少有三拨。

昨夜厨子身上的铜牌,是暗桩的标记;马车上的铁甲,该是给北境送的军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陶片在泥地上划出深沟,”苏七说过,靖安王去边关巡查前,特意交代过’内府不得私调军械‘,王管家这是要......“

“要架空小王爷。”老乞丐丁突然接口,他蹲在墙角剥弩机,铜零件在他糙手里发出清脆的响,“我年轻时在江湖混,见过这种局——先把主子支到外面,再用私兵控制府里,等主子回来......”他没说完,手指在弩机的触发机关上重重一按。

林墨的呼吸陡然一滞。

后颈的胎记又开始发烫,这次他清晰地捕捉到某种画面:王管家跪在青石板上,手里捧着染血的兵符,而靖安王倒在血泊里,冠冕上的明珠滚进阴沟......

“老伯,我们得把证据送到苏七手里。”林墨猛地站起来,撞得油灯摇晃,“他是王府护卫副统领,只有他能调动府里的人。”

老乞丐丁把最后一个弩机零件收进怀里:“那小子我见过,腰板直得像根枪杆子。

前日在醉仙楼,他替个被欺负的卖花姑娘出头,踹翻了王管家的干儿子......“他突然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龈,”是个能扛事的。“

第二日辰时三刻,城南土地庙里飘着线香的甜腻味。

苏七蹲在香炉前,指尖沾了香灰,在青砖上画了个月亮——“月到中天”。

老张头从供桌底下摸出纸卷时,他的手背上还留着昨夜查岗时被荆棘划的血痕。

未时二刻,靖安王府内务府的朱漆大门被踹开。

苏七带着二十个带刀护卫冲进去时,王管家正坐在紫檀木椅上喝茶,茶盏里浮着半朵白菊,像团凝固的雪。

“苏副统领这是要反?”王管家放下茶盏,声音像浸在冰里,“就算你是老王爷的旧部,私闯内府......”

“反的是你!”苏七将纸卷拍在案上,展开的麻纸被风掀起一角,“私调北境军械,甲叶上的王府印记,运货路线的人证,你还想抵赖?”

王管家扫了眼图纸,突然笑出声。

他的眼角有细纹,笑起来却像块裂开的老树皮:“苏七啊苏七,你当本管家是三岁孩童?

随便找张破纸就能定我的罪?“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顿住——林墨站在护卫队最后,手里举着块羊脂玉牌,上面刻着条盘尾的螭龙。

“这是王管家贴身死士的腰牌。”林墨向前一步,玉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昨夜在运货马车上,我从个断了气的死士怀里摸的。”他望着王管家骤然收缩的瞳孔,后颈的胎记又开始发烫,“更巧的是,这腰牌内侧刻着‘戊字十七号’——和您房里暗格的账本编号,一模一样。”

王管家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

他猛地起身,腰间的玉佩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响声。“给我杀了他!”他吼得脖子上的青筋直跳,“杀了这小杂种!”

暗门开启的声音像道闷雷。

十余个黑衣死士从屏风后涌出来,刀刃在廊下投出细长的影子。

林墨的“察言观色”技能在瞬间激活——他看见左边第三个死士的脚尖微微踮起,那是要扑向苏七的前兆;右边第五个死士的拇指在刀鞘上摩挲,说明他惯用左手。

“苏统领,护左!

老伯,压右!“林墨大喝一声,短刃划出半道银弧。

左边死士的刀刚劈下,就被苏七的横刀架住;右边死士的左手刀还未出鞘,就被老乞丐丁的弩机弦扣勾住手腕。

战斗中,林墨的余光瞥见王管家要往内室退。

他虚晃一刀逼开身前的死士,视线扫过王管家腰间的佩剑——剑鞘上的云纹里,隐约刻着半枚残阳,那是前朝皇室特有的徽记。

“小心!”苏七的吼声穿透刀兵相击的脆响。

林墨转头,看见两个死士举着带棱的铁鞭从背后袭来。

他正要侧身,一道掌风突然从头顶压下——青灰色的衣袖掠过他的发梢,两个死士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撞在廊柱上吐了血。

“武师傅?”林墨愣住。

退隐武者此刻穿着粗布短打,鬓角沾着草屑,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凌厉,“您怎么......”

“我在王府后墙蹲了七夜。”武师傅擦了擦掌心的薄茧,“前日见你在演武场练刀,刀势里带着股子狠劲——就知道你要掀这潭浑水。”他从怀里摸出块青铜令牌抛给林墨,牌面刻着“御前执法”四个篆字,“当年我师父是御林军统领,这令牌能调五城兵马司。”

王管家的脸此刻白得像张纸。

他猛地扯下腰间佩剑,剑锋挑开后窗的纱帘,却被苏七的刀拦住去路。“今日算你们狠!”他咬着牙撞开个死士,顺着后巷的青瓦顶逃了。

月上中天时,王府的高台上落了层薄霜。

林墨站在檐角的铜铃下,望着府里晃动的火把——苏七的人正在搜查内室,老乞丐丁守着库房的军械,武师傅在教几个护卫打拳。

晨雾漫上来时,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令牌。

后颈的胎记不再发烫,却像压了块石头——王管家逃走前看他的眼神,像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而剑鞘上的残阳印记,更像团未熄的火,在他心口烧出个洞。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林墨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他望着天边的晨曦,突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话本:“逆命者,必见血光;破局者,方知山外有山。”

王府的角楼里,最后一盏灯笼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