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双镜噬天

踏雪兽的银铃突然迸发出刺耳鸣响,宛如金属割裂冰面的锐音。巨兽浑身银毛根根倒竖,琥珀色瞳孔蒙上一层诡异的灰白,原本温顺的眼神变得疯狂而暴戾。柳悠允被剧烈的颠簸掀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悬崖边缘滑去,冰棱划破她的衣袖,在手臂上留下数道血痕。

千钧一发之际,林野猛地探出左臂,铁钳般的力道将她死死扣在怀中。但反作用力让他的后背狠狠撞上尖锐的冰棱,闷哼声混着鲜血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在月光下晕染出刺目的暗红。柳悠允慌乱中想要查看他的伤势,却被雷暴的攻势打断——双锏裹挟着紫电破空而来,在踏雪兽的前蹄炸开,焦黑的伤口处腾起阵阵白烟。

巨兽发出凄厉的哀鸣,巨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冰面被压出蛛网般的裂痕。林野和柳悠允狼狈地滚落在地,恰好跌落在溯光镜虚影的边缘。镜面流转的红光变得愈发妖异,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其中窥视。吴帅抹去嘴角的血迹,追魂鞭卷着冰晶步步逼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你们以为真能改写命运?溯光镜每逆转一次时空,就会吞噬一个守护者的灵魂!“

说着,他突然扯开衣领,胸口赫然烙着与林野相似的暗红色印记,纹路如火焰般扭曲缠绕:“看看这个——和你腕间的胎记一模一样!当年的守护者们为了阻止镜灵的吞噬,成立了'守镜司',而你,正是守镜司最后一任司长的儿子!“

林野瞳孔骤缩,腕间的胎记突然剧烈灼烧,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皮肤下奔涌。柳悠允颤抖着看向他,记忆突然闪回魔尊遗笺里那句模糊不清的“镜开之时,命如烛灭“。雷暴的笑声裹挟着风雪传来,字字如刀:“三年前那场山崩,你们以为真是意外?不过是溯光镜挑选新宿主的仪式罢了!你的父亲,就是为了保护你而死!“

“不可能!“林野挥剑劈开迎面而来的冰刃,但剑谱上的符文却黯淡如残烛,“若真如此,为何魔尊要指引我们...“话音未落,溯光镜虚影轰然碎裂,万千光点如灵蛇般涌入他的胎记。剧痛让他单膝跪地,冷汗混着血水滴落在冰面上,瞬间凝结成冰。

柳悠允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住他,却被突然迸发的金光震开。林野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觉醒,每一寸经脉都像被烈火灼烧,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闪现:父亲临终前的眼神、守镜司古老的禁地、还有那个始终看不清面容的神秘人...

“悠允别过来!“林野沙哑地嘶吼,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他们在说谎!神器本该守护苍生...“

“守护?“吴帅甩出锁链缠住他的脖颈,勒得他面色涨红,“当年你父亲就是因为试图阻止镜灵吞噬,才被你亲手...“话未说完,林野突然暴起挥剑,凛冽的剑气直取对方咽喉。但在剑尖即将刺穿吴帅的瞬间,他的动作僵住了——记忆深处,那个雪夜父亲倒下的场景,竟与吴帅描述的分毫不差。

柳悠允的玉笛突然响起悲戚的音调,翠绿的藤蔓从笛身疯狂生长,缠住了追兵的手脚。她看着林野通红的双眼,眼中含泪哽咽道:“不管真相如何,我们一起面对。但如果你执意使用溯光镜...“她握紧笛子,声音微微颤抖,“我会亲手封印它。“

冰峰之巅,新一轮雷暴正在聚集,乌云中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芒。林野望着少女决绝的眼神,又低头看着不断发烫的胎记,第一次在命运的漩涡中感到彻骨的迷茫。而溯光镜的残片,正悄然沉入冰层深处,等待下一次致命的召唤。远处,一个神秘的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万宝商会鎏金大殿内,玄铁铸就的烛台映出满墙狰狞兽纹。沈书玥垂首跪在冰凉的地砖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听着高位传来的冷笑:“吴帅那群废物,连两个灵力枯竭的小辈都拿不下。“

主使转动着鎏金面具,面具缝隙间透出的猩红眸光扫过她颤抖的肩头:“你既精通机关术,便带着'千机匣'去。若再失手——“话音未落,沈书玥突然叩首在地:“请恕属下抗命!溯光镜不该落入商会手中!“

殿内瞬间死寂。沈书玥感觉有森冷的气息逼近,抬头时正撞上主使骤然放大的面具。“守镜司余孽?“对方的声音裹着冰碴,“看来留你在身边,终究是养了条白眼狼。“

当寒光乍现的匕首抵住咽喉时,沈书玥突然甩出藏在袖中的银丝。千机匣里弹出的机关弩箭擦着主使耳畔飞过,却在即将触及殿门的瞬间被无形结界震碎。她踉跄着撞开侧窗,在追兵的呼喝声中坠入茫茫雪原。

三日后,柳悠允的玉笛藤蔓突然疯狂扭动。远处冰雾中传来兵器交击声,沈书玥染血的身影跌跌撞撞冲出,身后吴帅的追魂鞭正撕裂她的衣襟。“别过来!“少女拼尽最后力气掷出千机匣,机关弹射的冰锥在雪地上织成屏障。

林野挥剑劈开冰刃的刹那,看见沈书玥脖颈处与自己相似的暗红色印记。吴帅狞笑挥鞭,锁链缠住少女咽喉:“守镜司最后的血脉,就该陪着溯光镜一起湮灭!“血色在空中绽开的瞬间,林野腕间胎记爆发出刺目金光——

溯光镜残片从冰层深处冲天而起,无数光点凝聚成镜面。林野无视柳悠允的惊呼,强行将灵力灌入镜中。时空开始扭曲,飘落的血滴竟逆着轨迹回到沈书玥伤口,吴帅的鞭影也在光芒中消散。当一切归于平静,沈书玥茫然地望着完好无损的双手,而柳悠允玉笛上的藤蔓温柔地缠绕住她颤抖的指尖。

“镜灵吞噬宿主...是他们编造的谎言。“林野抚摸着镜面残留的符文,记忆碎片拼凑出真相,“守镜司世代守护的,从来不是封印,而是防止神器被恶意利用。“他转头看向柳悠允,眼中的迷茫化作坚定,“这次,我们要让溯光镜真正成为改写命运的钥匙。“

冰原上空,乌云散去,第一缕朝阳落在三人交叠的身影上。而暗处,鎏金面具的主使握紧了破碎的千机匣零件,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更阴森的弧度。

朝阳的光晕尚未完全铺满冰原,沈书玥颈间的暗红印记突然泛起诡异的幽蓝。她踉跄着扶住柳悠允,瞳孔里映出远处雪雾中浮现的残影——数十具身披玄甲的傀儡破冰而出,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鬼火,手中的长枪直指三人。

“是万宝商会的机关死士!”沈书玥抹去唇边血痕,颤抖着打开千机匣,“他们用活人炼制傀儡,每具都...”话未说完,为首的傀儡突然掷出锁链,林野挥剑斩断的瞬间,碎冰中竟射出数百根淬毒银针。

柳悠允旋身吹奏玉笛,藤蔓如巨蟒般缠住银针,但傀儡们却借着银针掩护欺近。林野剑谱符文再度亮起,却发现傀儡被斩断的肢体竟能重组,伤口处渗出黑色黏液腐蚀冰面。“攻击它们的眉心!”沈书玥将千机匣改装成弩炮,“那里藏着控制中枢!”

激战正酣时,冰峰之巅突然传来金属齿轮转动的轰鸣。鎏金面具的主使踏在悬浮的青铜机关台上,身后展开巨大的机械羽翼,手中握着半截镶嵌红宝石的断镜:“溯光镜的碎片,果然认主了。”他抬手间,傀儡们的攻击愈发狂暴,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冰渊。

柳悠允看着主使手中的断镜,突然想起魔尊遗笺的背面还有半幅残缺的地图。她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玉笛上,藤蔓顺着冰渊垂下,竟勾出一块刻满星图的青铜残片。“这是...守镜司的星轨罗盘!”沈书玥瞳孔骤缩,“集齐三块残片,就能定位溯光镜的完整本体!”

主使的笑声混着齿轮的咔嗒声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可惜,你们没机会了。”他将红宝石嵌入断镜,天空突然降下血色光柱,所有傀儡的力量暴涨数倍。林野感觉体内灵力被疯狂抽取,腕间胎记几乎要灼穿皮肤。

千钧一发之际,踏雪兽的银铃再度响起。巨兽从云层中俯冲而下,撞碎了困住众人的血色屏障。林野趁机将星轨罗盘残片贴在溯光镜碎片上,镜面顿时投射出星空图——在遥远的极北之地,另一块碎片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走!”柳悠允跃上兽背,向主使甩出缠绕着灵力的藤蔓。林野最后回望时,看见鎏金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那赫然是守镜司禁地壁画上的初代司长。而沈书玥望着主使手中的断镜,突然想起童年时父亲临终前的耳语:“千万不能让...双面镜...”

踏雪兽载着三人消失在风雪中,冰原上只留下无数傀儡残骸,以及主使手中缓缓旋转的双面断镜。镜中倒映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面是覆灭的守镜司,一面是燃烧的万宝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