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鬼面前画大饼是会被缠上的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城中村违建铁皮屋顶上，声音大得能盖过楼下广场舞神曲的尾音。林小凡缩在他那不足十平米、兼作卧室、客厅、厨房和“总裁办公室”的出租屋里，第19次对着空气鞠躬，唾沫星子几乎要穿透漏水的铁皮顶。

“感谢贵公司给我这次宝贵的面试机会！虽然我暂时没有相关工作经验，但我学习能力强，抗压能力MAX，最重要的是，我特别擅长为投资人描绘…呃，阐述宏伟蓝图！相信我，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整个地球！哦不，是整个市场！”

回应他的，只有墙角那个接雨水的红色塑料桶，发出单调而执着的“嘀嗒…嘀嗒…”声，像是在无情地嘲笑他的豪言壮语。

林小凡直起身，抹了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溅进来的雨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又一个“已读不回”。他叹了口气，把自己摔回那张嘎吱作响的二手电脑椅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和他一起散架。

毕业即失业。这句话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灵气复苏三年了，世界天翻地覆，超能力者、古武传人、神秘组织层出不穷，连楼下卖煎饼果子的大妈都能徒手搓个火球给饼加热。可这一切，似乎都和林小凡没什么关系。

他，林小凡，根正苗红的灵气绝缘体。三年前联邦灵能学院首次公开招生，他挤破头去检测，结果仪器连个屁都没放，直接判定为“F级废柴，建议从事基础服务业”。基础服务业？说得好听，不就是端盘子送外卖吗？

他不甘心。凭什么别人能飞天遁地，呼风唤雨，他就要在底层挣扎？他觉得自己只是缺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施展“才华”的舞台。他的才华是什么？嗯…大概就是能把一分钱的本事，吹成一百亿的蓝图，俗称——画大饼。

可惜，在这个灵气复苏的时代，投资人也不是傻子。你画饼画得天花乱坠，人家抬手一个“真视之眼”或者“心灵感应”，分分钟让你原形毕露。所以，林小凡的求职之路，堪称一部血泪史。

“唉，这年头，连画饼都这么卷了吗？”林小凡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招聘信息，要求不是“觉醒火系异能优先”就是“拥有古武锻体三层以上修为”，他感觉前途一片灰暗，比窗外的暴雨天还暗。

就在这时——

“叮！”

一个清脆得如同硬币落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里炸响！

林小凡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他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漏水的桶和发霉的墙壁，啥也没有。

幻听了？饿出幻觉了？他今天好像只吃了一包泡面…

“检测到宿主符合‘虚空造饼’核心精神值，灵魂波动与‘大愿轮盘’产生共鸣…绑定程序启动…1%…50%…100%！【画饼成真系统】激活成功！宿主您好，我是您的专属画饼…哦不，是梦想实现助手！”

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林小凡：“？？？”

系统？金手指？传说中的穿越者福利？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

不是梦！

狂喜瞬间淹没了林小凡！苍天啊大地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不是普通人！灵气绝缘体怎么了？废柴怎么了？老子有系统了！画饼成真系统！听听这名字！多霸气！多符合我的气质！

“系统！快！告诉我你有什么功能？是不是能让我瞬间觉醒SSS级异能？还是直接给我几百亿启动资金？”林小凡激动得声音都在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站在纳斯达克敲钟，脚踩各路灵能大佬，迎娶白富美的光辉未来。

“宿主权限不足，无法解锁‘一步登天’套餐。”系统冰冷地泼了一盆冷水，“本系统核心宗旨：以宿主‘画饼’能力为杠杆，撬动现实资源，最终实现‘饼’的具现化。请注意，画饼需谨慎，兑现要拼命。画而不兑，魂飞魄散。”

林小凡的热情被浇灭了一半：“…这么狠？那新手礼包总该有吧？”

“新手任务发布：【筚路蓝缕】”

“任务内容：接受并成功招募第一位员工（怨灵·苏小晚）入职。”

“画饼奖励：鬼域办公室（凶宅版）x1，灵晶（基础能量单位）x10。”

“兑现倒计时：30天（任务失败或员工离职，宿主灵魂将自动抵债，进入永世996循环）。”

林小凡：“……？？？”

员工？怨灵？苏小晚？这都什么跟什么？还有那个灵魂抵债永世996是什么鬼惩罚？比福报还福报啊！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出租屋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砰”地一声被一股阴冷刺骨的寒风猛地撞开！

狂风卷着冰冷的雨丝灌入屋内，瞬间将出租房内温度拉低了十几度。墙角漏水的塑料桶，水面竟然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林小凡打了个寒颤，惊恐地看向门口。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楼道里昏黄的灯光在风雨中摇曳。

不，不是空无一人！

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缓缓地、无声无息地从门外的黑暗中“飘”了进来。是的，飘！她的双脚离地至少有半尺，长长的、湿漉漉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发梢还在不断滴落着浑浊的水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滩深色的水渍。

她穿着一身被水浸透、颜色暗红的职业套装裙，脖颈处，一道狰狞的青紫色勒痕清晰可见，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女鬼！

林小凡的惨叫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想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想喊，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红衣女鬼，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飘到了他的电脑桌前。

女鬼缓缓抬起头，湿漉漉的黑发向两边滑落，露出一张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她的眼睛很大，但瞳孔是涣散的，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然而，她的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羞涩？

她伸出同样苍白、半透明的手，手里捧着一份边缘泛黄、被水浸得字迹模糊的…简历？

“老…老板…”女鬼的声音飘忽不定，带着滋滋的电流杂音，像是信号不好的老式收音机，“您…您刚才说…入职…包吃包住…还…还分配对象…是…是真的吗？”

林小凡的大脑一片空白。包吃住？分配对象？这不是他刚才对着空气画饼时顺嘴胡诌的吗？这女鬼…她听到了？她还当真了？

等等！这女鬼的脸…怎么有点眼熟？

林小凡的视线猛地聚焦在女鬼的脚踝处——那里缠绕着半截断裂的银色金属链，链子上挂着一个被踩扁、沾满泥污的工牌。工牌上的照片虽然模糊，但还能辨认出正是眼前女鬼生前的模样。照片旁边，一行小字隐约可见：“XX互联网科技公司-苏小晚-前端开发工程师”。

一个炸雷般的记忆瞬间劈进林小凡的脑海！

他想起来了！就在昨天晚上，他刷手机时还看到过一条推送新闻：《知名互联网公司女员工连续加班60小时后，疑因压力过大在公司天台坠楼身亡！疑点重重！》

新闻配图里那个笑容疲惫但眼神明亮的女孩，正是眼前这个浑身湿透、脖颈带伤的红衣女鬼——苏小晚！

一股寒意从林小凡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不仅撞鬼了，还撞到了一个刚死不久、怨气可能还没散干净的职场冤魂！更要命的是，这个冤魂还把他画的大饼当真了，找上门来“入职”了！

系统光幕在他眼前疯狂闪烁，血红色的倒计时数字冷酷地跳动着：【29天23小时59秒…58秒…】

跑？往哪跑？系统绑定了，任务发布了，女鬼堵门了！灵魂抵债永世996？开什么玩笑！他林小凡虽然是个废柴，但还没活够呢！而且…他还有绝对不能死的理由！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桌上那个被水汽模糊的相框。相框里，是他和母亲在病床前的合影。母亲苍白的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身上插满了管子，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微弱但规律的滴滴声。天价的灵药费用，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他不能死，他死了，妈怎么办？

恐惧、荒谬、压力、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劲，在林小凡心中交织翻滚。

他看着眼前这个捧着简历，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丝生前求职时那种卑微期待的女鬼苏小晚。看着她脖颈上那道刺目的勒痕（新闻说是坠楼，但这勒痕…），看着她脚踝上那象征着她生前被牢牢束缚在工位上的半截工牌链。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疯长。

“当啷！”

林小凡猛地一拍桌子，力道之大，让桌上的泡面桶都跳了一下。他豁然站起，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总裁”自信（实则虚张声势）的笑容，声音洪亮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当然算数！我林小凡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苏小晚同志是吧？欢迎加入我们‘未来科技’的大家庭！”

苏小晚空洞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捧着简历的手微微颤抖。

林小凡深吸一口气，努力无视那刺骨的阴寒和女鬼身上散发的淡淡水腥味，继续他的表演，语气斩钉截铁：“但是！小苏啊，咱们创业公司，讲究的就是一个狼性文化！效率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入职手续什么的，边走边办！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接收我们的新办公室！那将是未来我们纳斯达克敲钟的摇篮！”

他大手一挥，指向门外那狂风暴雨的黑暗，气势十足，仿佛指点的不是城中村的破巷子，而是纽约曼哈顿的金融中心。

苏小晚似乎被他的“豪情壮志”震住了（或者说搞懵了），愣愣地点了点头，身影飘忽地跟在了林小凡身后。

林小凡抓起桌上唯一值点钱的二手手机和钥匙，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瓢泼大雨中。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却也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水汽的气息，如影随形地贴在他身后。

系统光幕适时弹出，一个3D导航地图出现，终点赫然标注着——锦绣大厦。

林小凡脚步一顿，差点一个趔趄摔进水坑里。

锦绣大厦？！那不是号称本市十大凶宅之首，几年前因为连环跳楼案和闹鬼传闻彻底废弃的鬼楼吗？系统奖励的“鬼域办公室（凶宅版）”…还真TM是字面意思啊！

“系统…你玩我呢？”林小凡在心里哀嚎。

“宿主，请注意您的措辞。本系统提供的办公场地，地理位置优越（市中心），空间宽敞（整栋楼），且自带天然安保系统（闹鬼），性价比极高。请宿主珍惜。”系统毫无波澜地回应。

林小凡：“……”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导航上那个阴森森的图标，再想想身后跟着的女鬼员工，还有那该死的灵魂抵债倒计时…

“妈的，拼了！”林小凡一咬牙，顶着风雨，朝着锦绣大厦的方向大步走去。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得老长，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半个小时后，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林小凡站在了锦绣大厦那锈迹斑斑、爬满藤蔓的黑色铁艺大门前。大厦在暴雨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黑洞洞的窗口像是无数只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不速之客。阴冷的气息比苏小晚身上散发出来的还要浓郁数倍。

门口有个破旧的值班亭，一个裹着军大衣、缩着脖子的老保安正抱着个老式暖水壶打盹。听到脚步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落汤鸡一样的林小凡，以及他身后…空无一人的雨幕。

“小伙子，这么大的雨，跑这儿来干嘛？”老保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和睡意，“这地方邪性，快回去吧！”

林小凡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经人（虽然效果可能相反）。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姿态，对着身边“空无一人”的空气，豪迈地一挥手，声音洪亮地喊道：

“大爷！瞧见没？就这儿！锦绣大厦！以后，这里就是我们‘未来科技’集团的总部所在地！纳斯达克敲钟企业的摇篮！改变世界的起点！怎么样，够气派吧？！”

老保安：“……”

他看了看林小凡，又看了看他对着空气激情演讲的方向，再抬头看了看阴森恐怖的锦绣大厦，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到惊愕，最后变成了深深的同情和…一丝了然。

“唉…”老保安叹了口气，摇摇头，裹紧了军大衣，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一个被逼疯的…这世道，找工作不容易啊…可怜娃，都开始跟空气谈生意了…”

他缩回值班亭，抱着暖水壶，决定不再理会这个“疯子”。

林小凡保持着挥手的姿势，僵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往下淌。

他能感觉到，身旁的苏小晚似乎…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带着滋滋的杂音，却莫名地让林小凡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眼前这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废弃大厦，又感受着身边这位看不见的“创始员工”，再想想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和病床上的母亲…

“好了，苏小晚同志！”林小凡猛地转过身，脸上再次强行挂上“总裁”式的、充满“希望”的笑容，尽管他的牙齿都在打颤，“我们的征程，就从这里开始了！走！接收我们的新办公室去！记住我们的口号——”

他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风雨和黑暗吼道：

“只要饼画得大！世界都能放得下！”

吼声在空旷的街道和废弃的大厦间回荡，很快就被更大的雨声吞没。

林小凡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伸手推向了锦绣大厦那扇沉重、布满灰尘和铁锈的大门。

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里面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未知空间。

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林小凡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