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陆凡转身欲走，目光决绝如同淬火的寒铁，脚步没有半分迟疑。

既然答案不在这里，那就用双手去撕开迷雾！

“等一下！”恬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的颤抖，在他身后响起。

陆凡猛地刹住身形，回头望去。

昏暗的光线下，女子的眼睛亮得惊人。

“一个月前有东西被送来，”恬静语速极快，像是抓住了最后漂浮的稻草，“几个密封严实的冷藏箱……没有标识，没有数据卡，它们被直接送进了最深的地下核心。”

恬静深吸一口气，诉说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秘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里是连这里的首席研究员都无权踏足的禁区！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它一定和他们有关！”

地下？

陆凡的心猛地一跳。

梦境的碎片再次闪过，冰冷的金属壁，延伸向地底的阶梯……

“告诉我位置！”

陆凡的声音斩钉截铁。

“在地下，在我们脚下更深处！”恬静指向地面，随即又指向天花板上一个布满灰尘的金属网格通风口，“只能从那里下去！整个地下空间都被包裹在多层高密度合金里，独立循环通风系统隔绝内外，所有常规入口都安装了最高等级的防爆闸门！只有这条嵌入山体的通风主管道，能绕过隔离层，但代价是……”

恬静的声音逐渐低沉，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管道会经过辐射过滤网的枢纽区……那里的神谕因子辐射剂量，足以在十秒内完成人类躯体结晶化。”

“启示录病毒？”陆凡的目光锁定了那个狭小的风口，勉强一人通过的大小，如同怪兽幽暗的咽喉。

“这个！”恬静急促地探向自己白大褂的内袋，掏出两个小巧的金属筒状注射器。没有标签，只有冰冷的合金外壳。“高效因子拮抗剂，时效很短，大概能够抵御结晶化十分钟，这是我花了两年时间，偷偷配出来的。”

恬静将注射器塞进陆凡手里，冰冷的触感直透皮肤。

“如果你真的能到达那个收容场……”恬静别过脸，声音哽咽，愧疚让她不敢直视陆凡的眼睛，“如果能见到那孩子，请告诉他……我不配获得原谅，也不配那声谢谢！”

泪水无声滑落，带着无穷的悔恨，滴在地上绽放出透明的花。

“好。”陆凡握紧了注射器，那冰冷的金属似乎有了一丝温度。

恬静猛地转回头，带着最后一丝决绝：“如果里面没有23号，而是其他被困住的样本……”

恬静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悯和乞求，“如果可以…，也请给他们一个解脱，让他们不再痛了！”

“我答应你。”陆凡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

不再犹豫，单手撑住实验台边缘，身体矫捷地腾身而上！

灰尘簌簌落下。

就在脚底离开台面、手即将攀上风口边缘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钳住了陆凡的脚踝！

是怜汐！

如鬼魅般出手，硬生生将陆凡从风口边缘拽了下来！

砰！

陆凡踉跄落地，惊愕地看向身边如同寒冰凝结的少女。

“一个问题，”怜汐的声音冷得像冰封的刀锋，冰蓝色的瞳孔逼视着恬静，仿佛要刺穿她的灵魂，“你为什么知道这条路？地下收容场是绝密核心区！一个普通研究员不可能知晓备用管道路径！”

恬静被这凌厉的目光逼得后退半步，脸上血色尽褪，却没有退缩。

“因为我不甘心！”短暂的沉默之后，恬静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爆发，“三年！整整三年！我每天都在听那些隔着层层防护也无法完全隔绝的声音！”

激动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在这个时候不断加速，如同数值爆表的发动机被人狠狠踩下油门。

“我查遍了所有权限内的档案！跟踪过每一次特殊物质的转运路线！测绘过基地所有公开的基建蓝图！甚至在维护日申请参与过通风系统的物理清洁，只为能靠近中央教条一次！看清真相！”

泪水混合着无法言说的悲愤，恬静歇斯底里的吼出不甘，“那两支拮抗剂，是我用命做代价，攒出来的证据！只是……只是我终究没有勇气跳进那个地狱入口罢了！”

真相带着血淋淋的重量砸在地上。怜汐眼中的冰寒似乎裂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陆凡看着恬静，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却无比坚定的弧度，在凝固的气氛中上前一步，挡在了怜汐和恬静之间。

“怜汐，不用再问了。”陆凡转回头，目光清澈如洗，“我相信她。”

低沉的声音寂静的研究室里激起回响。

“不，不是我相信她，是23号，他让我……必须相信你。”陆凡回头看着恬静，一瞬间23号的身影竟与恬静重合。

苍白，纤细的手指高高的举过头顶，指着天花板，那如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风口。

没有丝毫犹豫，陆凡再次起跳！

这次的动作更快更狠，双臂一撑，整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倏地没入了天花板那黢黑、宛如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风管道入口！

只留下一片晃动的金属网格和簌簌落下的灰尘。

怜汐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个吞噬了陆凡的黑暗入口。

冰封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暗流，这一次她没有再看恬静一眼，身影也跟着陆凡动了！

纤巧的足尖在实验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无声无息地腾空而起，手臂舒展，攀附，身体一扭，便顺着那窄小的通风口，滑了进去。

动作流畅精准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

研究室内，只剩下恬静一人。

通风管道深处隐约传来金属摩擦的回响，渐行渐远。

恬静缓缓垂下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掌心。一只伪装成普通微型医疗记录仪的加密通讯器安静地躺在手心。

拇指用力按下中心唯一的按钮。

“蜂鸟报告！”恬静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回荡在空荡冰冷的研究室里，“创世纪的种子已送达目标区域。”

恬静抬起头看着通风口，顿了顿，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补充道，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像面对神灵的祷告，“雏鸟已飞向暗处，请指引它……找到荆棘丛中的光吧。”

通讯器的另一端，是长久的沉寂。没有回应。

恬静松开手，通讯器“啪”地一声掉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

低下头环顾这间被微弱仪器幽光照亮的囚笼。

洁白的墙壁，精密的仪器，却再也掩盖不住弥漫在空气中的、那深入骨髓的绝望气味。

这里是创世机构的研究基地，更是无数少年的埋骨之地。

亦可被称为“失乐园”。

一座埋葬了无数无声心跳、折断了所有希望羽翼的失乐园。

一座连哭泣也只能埋在喉咙里、孕育着冰冷“神祇”的……钢铁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