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遗忘区，信号塔残骸改造的天台。

风声在这里显得格外空旷。

端木凌独自站在护栏边缘，夕阳的余晖仿佛熔化的赤金，将略显凌乱的黑色发丝染上耀眼的金辉。

沉默地俯瞰着脚下层层叠叠、如同钢铁疮疤般的遗忘区废墟，随后端木凌将目光却投向更远，那片被璀璨霓虹包裹的、象征未来的明珠市核心。

轻微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沉稳而规律。

夜晗来到端木凌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墨色的风衣下摆在风中微微起伏。

“从创世机构基地核心数据库解析出的那份红线名单，相关目标的实地背景调查已全面铺开，初步筛选结果正在整理中……”夜晗汇报的语气清晰而干练，但最后几个字却微微凝滞。

端木凌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接话：“有疑问就直说。”

身后沉默了两秒。

风声填补着空白。

“那份基因药剂……”夜晗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究竟是什么东西？”

端木凌的身影依旧笔直如剑，仿佛远方的景象吞噬了全部注意力。

“‘利维坦计划’发生的事情，你已经知晓。”端木凌的话语在风中显得有些飘渺，“这次的基因药剂，本质上是和‘利维坦计划’的相同的人造物。”

“与‘利维坦计划’具备相同本质的人资造物？”夜晗的声音紧绷起来，“会再造出一个你所说的‘利维坦’吗？”

利维坦，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足以吞噬希望的深渊。

当世界末日来临之时，利维坦将成为献给圣洁者的祭品。

“不知道。”端木凌的回答异常简单、干脆，甚至带着一种罕见的茫然。

“准确地说，我并不知道这一次的最终目标会指向何方。”端木凌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遥远的、带着巨大轰鸣的光影碎片正在回闪。

那是六年前的炼狱，破碎的天空泼洒下粘稠如血的赤红光芒，脚下的大地却在诡异的亮白中蒸腾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异香。

天与地之间，只有毁灭的光柱撕裂一切。

就在那尘封的恐怖景象即将吞噬端木凌心神的瞬间。

嗒、嗒嗒嗒！

一阵急促、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带着不容忽视的紧迫感，狠狠砸在天台的寂静上！

端木凌眸光一凛，与同时转头的夜晗目光短暂交汇。

两人眼中瞬间达成无声的默契：有些禁忌的真相，此刻绝不能宣之于众。

一名穿着基地制服的成员气喘吁吁地冲上天台，在距离两人几米外猛地刹住脚步，面色凝重地报告：“急报！派去调查红线名单目标之一‘张军’的赵龙翔小队，失联已经超过十二小时安全窗口！最后通讯位置信号强制中断！分析组判断，遭遇防卫局伏击可能性极大，已触发遇险程序。”

“已经……开始了么？”端木凌低语，声音冷得像深冬的寒潭。

端木凌立刻转向报信者，斩钉截铁地下令：“传令所有在外执行‘红线’调查任务的探员！立刻转入静默状态！执行最高等级隐蔽条例！风险临界点即刻放弃任务，优先自保！”

“是！”报信者重重点头，转身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下楼梯。

空旷的天台上，再次只剩下相对无言的两人。

只有风穿过金属支架的呜咽声。

“看来，创世机构对这份名单上的人，异常敏感。”夜晗望向报信者消失的楼梯口，声音低沉。

“耗费数年布下种子，如今临近收割，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触动他们最紧张的神经。在意是必然的。”端木凌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一种透彻的冷静。

“是的。”夜晗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端木凌的侧影。

那双一向坚毅的眼眸深处，此刻却翻涌着一丝极其罕见的、带着探寻的复杂情绪。

“凌，我追随你，是因为我相信你描绘的那个终结遗忘区苦难的未来。所以，即便你背负着某些我不知道的重量……”夜晗顿了顿，字字清晰地加重，“只要你心中的那个目标未曾改变，我亦不会动摇。但我希望……你所背负的，永远不会成为改变你我并肩走完这条荆棘路的变数。”

端木凌终于缓缓转过身。

夕阳在他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那双眼睛如同浸在冰水中的黑曜石，倒映着城市天际线上浮现的淡淡新月弧光，以及即将沉入地平线那端的、余温犹存的太阳轮廓。

“我能承诺你的只有，”端木凌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穿透了晚风，“同样的悲剧，绝不会在这片土地上重演第二次。”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回响，落在被落日染红的钢铁废墟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