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蓝银皇?不太像啊

宿舍窗外,暮色沉沉,城市华灯初上,在玻璃上涂抹开一片模糊而遥远的光晕。唐易却觉得那光刺眼得很,他猛地扭过头,视线却像被无形的线牵扯着。

陆予白刚洗完澡,湿漉漉的黑发随意地搭在额前,几颗水珠沿着线条清晰的颈侧滑落,没入宽松T恤的领口。他正背对着唐易收拾书桌,肩胛的轮廓随着动作在薄薄的衣料下微微起伏。空气里弥漫着洗发水清爽的薄荷味,还有一丝属于年轻身体的热气。

他像被滚烫的烙铁烫了一下,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膝盖撞上书桌边缘,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陆予白闻声回头,脸上带着刚出浴的微红和些许疑惑:“唐易?怎么了?”

“没…没什么!”唐易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飞快地低下头,目光死死钉在自己鞋尖上,仿佛那里刻着救命的符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断肋骨。那感觉太清晰,也太可怕了,清晰得让他无法自欺欺人。他不敢看陆予白的眼睛,害怕那清澈的目光会瞬间洞穿自己心底翻涌的、足以让他无地自容的惊涛骇浪。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以是…他?

混乱的念头像失控的蜂群在脑中乱撞。唐易几乎是逃也似的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胡乱套上,声音低得像是在喉咙里碾过:“我…我出去一趟!”

门在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宿舍里温暖的灯光和陆予白可能存在的、困惑的视线。走廊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却丝毫没能浇熄他脸上滚烫的热度。他几乎是跑着冲下楼梯,脚步在空旷的楼道里激起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

他需要“平衡”。立刻!马上!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混乱中浮起——城南那条老巷子深处,据说有家叫“星宿”的古怪小店,卖些据说能转运、安神的古物。荒谬!唐易的理智在尖叫,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脚步不受控制地拐向了通往城南的公交站。他需要某种力量,某种外在的、强大的、足以压服内心这头失控怪兽的力量,来“矫正”这脱轨的一切。

“星宿”的招牌在巷子深处幽幽亮着,是那种蒙尘的老式霓虹灯管拼成的两个字,光线昏昧,透着一股子年深日久的倦怠。推开发出“吱呀”呻吟的沉重木门,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干燥草药和灰尘的奇异气味扑面而来,带着阴凉潮湿的触感。

店里光线极暗,只有柜台上一盏老旧的绿罩台灯投下一小圈昏黄的光晕。柜台后,一个穿着深灰色盘扣褂子的老者蜷在藤椅里,几乎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听到门响,他慢悠悠地抬起头。灯光恰好落在他脸上,照亮了纵横交错的深刻皱纹,像干涸河床的裂痕。最让唐易心头一跳的是那双眼睛,浑浊的眼珠呈现出一种近乎非人的琥珀色,此刻正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询问,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沉寂。

唐易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手心全是汗。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堵在喉咙里,那个隐秘的、让他羞耻得无地自容的理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我想要…”他嗫嚅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木质柜台边缘,“能…能让人…平衡…的东西。”声音低哑,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狼狈和祈求。

老者浑浊的琥珀色眼珠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沉甸甸的,像是能穿透皮囊,直接看到灵魂深处那团混乱的火焰。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收回视线,枯瘦如鹰爪般的手无声地探向柜台下某个幽暗的角落。

摸索片刻,一件东西被轻轻放在了布满细小划痕的柜台上。

那是一个吊坠。

主体是一架极其精巧的天秤,不过成年男子拇指指节大小。秤杆纤细,呈现出一种古老银器特有的温润光泽,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极其微小的符号和刻度,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转着难以言喻的幽光。天秤的两端,并非寻常的托盘。一端,是点点细碎如尘的银白色晶砂,它们仿佛凝固的星河,又似拥有生命般,在灯下微微闪烁,散发着微弱的凉意;另一端,则是一种深沉得近乎吞噬光线的暗色金属,表面有着细微的、如同某种生物鳞片般的纹理,触手冰凉沉重。

最奇特的是秤杆末端,悬着三枚小巧玲珑的砝码,一枚是温润的玉石,一枚是古朴的黄铜,一枚则是黝黑的铁块,分别对应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天”、“地”、“人”的意象。

“平衡…”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朽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奇异的重量,“万物皆有其度。过度,或不足,皆需…制约。”他浑浊的目光再次落在唐易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既像是陈述,又像是预言,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审判。

唐易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天秤吊坠,一股奇异的、带着微麻的凉意瞬间从指端窜入体内,奇异般地,竟稍稍压下了心口那股灼人的燥热。

“多少钱?”他哑声问,只想快点离开这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地方。

老者缓缓摇头,枯瘦的手指却轻轻点在天秤那星砂托盘上:“它选中了你。代价…已付。”

那话语中的玄机让唐易头皮发麻,他不敢再问,一把抓起吊坠,冰凉的金属链条滑过掌心。他胡乱地将吊坠套上脖子,冰凉的秤盘贴在心口的位置,那奇异的凉意似乎真的渗透进去,让狂乱的心跳平复了几分。他甚至没再看老者一眼,转身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外面浓稠的夜色里。

巷子里的风带着湿冷的潮气,吹在滚烫的脸上。唐易紧握着胸前的吊坠,那冰凉的触感成了此刻唯一的依靠,却又像一块沉重的烙铁,提醒着他逃离的狼狈和内心的挣扎。他只想快点回到宿舍,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将这荒谬混乱的一晚彻底遗忘。

他低着头,脚步匆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那冰冷、沉重的天秤吊坠。冰凉的金属和星砂奇异的触感紧贴着皮肤,仿佛能吸走血液里的躁动,带来一丝虚妄的平静。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拉长他慌乱的身影。

就在这时,刺耳的、撕裂夜空的刹车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炸响!

“嗤——嘎——!!!”

尖锐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耳膜和大脑。视野瞬间被一片吞噬一切的白光淹没,那光芒强烈得不似人间所有,带着某种审判般的纯粹和冰冷。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到撞击的疼痛,只觉得身体猛地一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提起,然后向着无边的虚无抛掷而去。灵魂仿佛被硬生生从躯壳里剥离,意识在刺眼的白光中急速沉沦、旋转、碎裂……

冰冷。深入骨髓的冰冷。

还有一股混杂着泥土腥味、腐烂落叶和某种奇异草木清香的空气,强行灌入他的鼻腔。

唐易猛地吸了一口气,剧烈的呛咳让他蜷缩起来。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一片模糊,过了好几秒才艰难聚焦。

不再是熟悉的宿舍天花板,也不是医院惨白的灯光。眼前是粗糙、低矮的木梁,上面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深色裂纹,几缕蜘蛛网在角落随风轻荡。身下是硬邦邦的触感,铺着干草和一层薄薄的、浆洗得发硬的粗布。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小的木格窗透进外面熹微的天光。

这是哪里?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传来一阵强烈的虚弱感和极度的不协调。视线下意识地扫过自己支撑在草铺上的手——那是一只孩童的手!小小的,肉乎乎的,皮肤带着孩童特有的细嫩,指关节处还有几个浅浅的小窝。

孩童?!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小小的、瘦弱的身体,套在一件明显不合身、浆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短衫里。两条细细的腿蜷着,脚上是一双破旧的草鞋。

“嘶——”唐易倒抽一口凉气,巨大的认知冲击让他头脑一片空白。车祸?穿越?变成小孩了?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指尖立刻触碰到一个冰冷的、熟悉的硬物。

那枚天秤吊坠!它还在!冰冷的金属链和吊坠的触感如此真实。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同样穿着破旧粗布衣裳的小男孩端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走了进来。男孩看起来比他这具身体略大一两岁,约莫六岁左右,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小脸带着营养不良的菜色,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沉静得像一汪深潭,此刻正带着一丝关切望过来。

“小易,你醒了?”小男孩的声音带着孩童的稚嫩,却有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他把陶碗放在旁边一个充当桌子的树墩上,里面是半碗清澈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飘着几片可怜的菜叶。“你晕倒在河边了,爹把你背回来的。快吃点东西。”

唐易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孩。那眉眼轮廓,那沉静的气质…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唐三?!

这里是……圣魂村?!

一股比深秋溪水更刺骨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遍全身。他成了唐三的弟弟?那个原著中根本没有的弟弟?!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无形命运扼住喉咙的窒息感让他浑身发冷,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前的天秤吊坠,那冰凉的触感此刻竟成了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时间在惊惶与懵懂中缓慢流逝。唐易强迫自己接受这荒诞的现实。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简陋却异常整洁的家,观察着那个沉默寡言、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冰霜的唐昊。每一次与唐昊那双偶尔扫过来的、带着审视和深埋痛苦的眼睛对视,唐易都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刀子刮过一遍,仿佛那目光能穿透他孩童的躯壳,窥探到里面那个二十一岁大学生的混乱灵魂。他更仔细地观察着唐三,这个未来注定搅动风云的主角。他看到了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看到了那沉静眼神下隐藏的坚韧和偶尔闪过的、对力量的本能渴望。唐易把自己缩得更小,努力扮演一个被吓坏了、沉默寡言的六岁孩童,不敢有丝毫逾越。只有深夜,躺在坚硬的草铺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紧贴胸口的冰冷天秤吊坠时,那来自异世的混乱和恐惧才会如潮水般无声地将他淹没。吊坠上星砂的微凉和暗铁的沉重,成了他在这个陌生世界唯一的锚点。

日子在清贫和压抑中滑过,终于到了决定命运的那一天。

圣魂村中央的小广场上人头攒动,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紧张与敬畏的气氛。村中的孩童们被父母牵着,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等待着武魂殿魂师大人的检阅。唐易穿着他那身最干净(也仅仅是相对而言)的补丁衣服,被唐三沉默地牵着手,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唐三手心传来的微汗和一种紧绷的力量感。

武魂殿派来的执事素云涛一身整洁的白色劲装,左胸上绣着代表武魂殿的利剑徽记,神情严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他动作麻利地在空地中央摆下六颗乌黑的圆形石头,布成一个简单的法阵,又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个闪亮的蓝色水晶球。

觉醒仪式开始了。一个个孩子紧张地上前,在素云涛低沉的魂力引导声中,或惊喜或失望地召唤出自己的武魂。农具、镰刀、锄头……偶尔出现一两个稍微像样点的器武魂,也很快在测试魂力时被水晶球无情地宣告为零。广场上的气氛渐渐从紧张变成了压抑的失望。

“下一个,唐三。”素云涛的声音带着公式化的平淡。

唐三松开唐易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沉稳地走上前,站入那六颗黑石中央。素云涛低喝一声:“武魂,附体!”淡淡的青光从他身上涌出,肌肉微微膨胀,双眼泛起幽绿的光芒,一白一黄两个魂环从脚下升起,环绕周身。他双手快速拍出数道魂力,注入地面的黑色石头中。

霎时间,一层金蒙蒙的光华从六颗石头中喷薄而出,形成一个淡金色的光罩,将唐三笼罩在内。

无数金色光点疯狂地涌入唐三瘦小的身体。他眉头微蹙,似乎在承受某种压力,随即猛地抬起右手。

一株纤细的小草出现在他掌心。草叶狭长,通体呈现一种普通的、缺乏生机的淡蓝色,草叶边缘光滑,叶身上是正常的植物脉络,看起来就是斗罗大陆上最常见、最普通的蓝银草。

“蓝银草。”素云涛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甚至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废武魂。”他摇摇头,示意唐三去测试魂力。

唐三依言将手放在水晶球上。瞬间,夺目的蓝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小广场!那光芒璀璨得如同正午的阳光,将水晶球内部完全充满,甚至隐隐有透壁而出的趋势!

“先…先天满魂力?!”素云涛失声惊呼,脸上的失望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取代,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光芒四射的水晶球。整个广场也瞬间炸开了锅,村民们难以置信地议论纷纷。

先天满魂力!废武魂蓝银草?这巨大的反差让素云涛的脑子都有些发懵。他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平静的唐三,深吸一口气,视线转向队伍末尾那个显得格外瘦小的身影。

“最后一个,唐易。”

唐易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唐三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默默站到他身侧。唐易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心跳,迈着有些发软的步子,踏入了那六颗黑色石头组成的淡金色光罩之中。

温暖。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包裹了他,仿佛浸泡在温水中。无数金色的光点如同受到吸引的萤火虫,欢快地向他涌来,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身体。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被瞬间唤醒,如同沉睡的火山即将喷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大、古老而充满生机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奔腾、苏醒!这力量温润、浩瀚,带着草木的清新与坚韧,那是属于蓝银皇的纯粹本源!

就在这血脉力量即将喷薄而出,凝聚成那至高无上的蓝银皇形态的刹那——

紧贴在他心口皮肤上的天秤吊坠,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那灼热感并非来自外部,更像是从他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瞬间与那奔腾的蓝银皇血脉发生了奇异的共鸣!

“呃!”唐易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剧烈地一颤!

异变陡生!

他右手掌心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那光芒并非单一的颜色,而是无数道细密的蓝金色光丝交织、缠绕、疯狂旋转!光芒的中心,蓝银皇那纯粹的生命本源并未被吞噬或压制,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更高层次力量的引导与激发,正在与天秤吊坠的奇异力量进行着激烈而和谐的融合、重塑!

唐易感觉自己的右手仿佛变成了一个熔炉,蓝银皇的本源与天秤吊坠的神秘力量在其中激烈碰撞又完美交融,剧烈的胀痛和灼烧感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他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发出痛呼,视线死死盯着自己的掌心。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旋转的蓝金色光芒渐渐稳定、凝聚、塑形。蓝银皇那坚韧、充满生命力的藤蔓本质并未消失,反而成为了新形态的根基!

最终,一尊奇异的器物,悬浮在他小小的掌心之上。

它整体像一架微缩的天秤,通体由一种深邃、内敛的深蓝色藤蔓状物质构成——那藤蔓质感温润如玉,又坚韧无比,正是蓝银皇的本源形态!藤蔓上流淌着细密的、如同活物般明灭不定的金色纹路,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天秤左右两侧的托盘,材质截然不同:左托,由无数点细碎璀璨、如同凝固星河般的银白色星砂构成,它们微微悬浮,闪烁着梦幻般的微光;右托,则是一种深沉厚重、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沉金属,表面有着冷硬的鳞片状纹理。

纤细却异常稳固的秤杆之上,清晰地铭刻着二十八道形态各异、充满玄奥意味的刻度标记,正是二十八宿星图!秤杆的末端,垂落着三枚小巧玲珑却质感分明的砝码:一枚温润如大地息壤的玉石砝码,一枚古朴厚重如亘古山岳的黄铜砝码,一枚冰冷坚硬如幽冥玄铁的黑色铁砝码。它们静静地悬垂着,无声地散发着“天”、“地”、“人”三才的浩瀚意志。

整个天秤武魂悬浮在那里,没有强大的魂力波动外泄,却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称量万物、裁定规则的威严感弥漫开来,让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蓝银皇的生命气息并未消失,而是内敛、升华,成为了这架天秤运转的根基与权柄。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异武魂震慑住了。村民们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敬畏,连那些刚刚还在为自家孩子觉醒镰刀锄头而沮丧的父母,此刻也张大了嘴巴。

素云涛脸上的震惊之色比刚才看到唐三的先天满魂力时更甚!他死死盯着唐易掌心那尊悬浮的、流淌着蓝金光芒的天秤,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那星砂与暗铁托盘的奇异组合,那铭刻着二十八宿的秤杆,那三枚散发着不同气息的砝码……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作为武魂殿执事二十年的认知!

震惊过后,一股难以遏制的失望和烦躁猛地涌上素云涛的心头。又是一个怪异的武魂!而且看起来比蓝银草更不像战斗系!圣魂村这次觉醒仪式简直邪门了!一个废武魂蓝银草配先天满魂力,现在又来个花里胡哨、古里古怪的天秤?

“哼!”素云涛重重地哼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耐和武断的鄙夷,“哗众取宠!又一个废武魂!花架子倒是挺足,中看不中用!”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眼前这碍眼的东西,语气斩钉截铁,“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测魂力!下一个村子还等着!”

他指着旁边的蓝色水晶球,眼神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废武魂”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唐易心上。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素云涛那张写满不耐和鄙夷的脸,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恐惧和伪装。他不是什么废武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这天秤中蕴含的、与他灵魂深处某种力量共鸣的磅礴潜力!那源自蓝银皇的生命本源与天秤的规则之力完美交融,正在他体内澎湃!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却异常坚定的身影猛地向前一步,牢牢地挡在了唐易的身前,将素云涛那冰冷的视线隔绝开来。

是唐三。

他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的小草。他抬起头,那双沉静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刀,毫不退缩地迎向素云涛,清朗的童音在寂静的广场上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凛然:

“谁敢动我弟弟?”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村民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唐三那瘦小却异常挺拔的背影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素云涛更是脸色一沉,一股属于大魂师的魂力威压下意识地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沉重了几分。他盯着唐三,眼神阴鸷:“小子,你说什么?”

唐三的身体在无形的压力下微微绷紧,小脸有些发白,但脚步却像钉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眼神依旧锐利如初,毫不退缩地重复道:“我说,谁敢动我弟弟?”

他微微侧头,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晰地传入身后唐易的耳中:“小易,别怕。到我身后来。”那声音像一道暖流,瞬间冲破了唐易心中翻涌的屈辱和冰冷。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降至冰点的时刻——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饱含着无尽疲惫与沧桑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在人群外围轰然炸响:

“够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广场上所有的杂音,甚至隐隐压过了素云涛下意识释放出的魂力威压。所有人,包括素云涛在内,都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了一下,呼吸都为之一窒。

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带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自动向两旁分开一条通道。

唐昊。

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尽头,依旧是那身沾满灰尘和汗渍的粗布衣服,乱糟糟的头发和浓密的胡茬遮住了大半面容,只有那双眼睛,此刻透过凌乱发丝的缝隙,死死地钉在唐易——准确地说是钉在唐易右手掌心悬浮的那尊奇异天秤武魂之上!

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浑浊、麻木与死寂。

那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一种仿佛看到了某种绝对不可能的组合、某种彻底颠覆了他认知的骇然!那震惊深处,翻涌着一种刻骨铭心、深入灵魂的痛楚,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骤然苏醒,即将喷发出毁灭一切的热流!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蓝金色藤蔓秤身之中,流淌着的分明是阿银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蓝银皇血脉本源!那气息他绝不会认错!那是他妻子生命的延续!

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充满了规则与审判意味的天秤?!

他高大的身躯竟在微微颤抖,如同风中残烛。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和某种面对未知命运的嘶哑咆哮:

“阿银…阿银的血脉…”

他的声音充满了惊疑、痛苦和一种面对无法理解之物的茫然呐喊:

“为何…为何会异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