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归途起点

冰冷刺骨的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如同无形的砂纸，狠狠刮过苏晚意的脸颊。她抱着昏迷的秦砚，终于踏出了那个吞噬了无数秘密与生死的幽深溶洞，重新站在了冰渊星地表那永恒的酷寒与荒芜之中。

入眼是无边无际的、被厚重冰云笼罩的灰白色冰原。狂风呼啸，卷起地面的雪沫，形成一道道迷蒙的雪龙卷。视线所及，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有死寂和寒冷。溶洞的出口隐藏在一片巨大的、被风蚀成狰狞怪状的黑色冰岩之后，位置偏僻，暂时不用担心被星火或深蓝之心的残存力量立刻发现。

苏晚意将秦砚小心地安置在一块背风的巨大冰岩凹陷处。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之前那短暂却惊世骇俗的“权限指令”爆发，如同回光返照，彻底耗空了他最后的心力。星烬烙印的共鸣微弱而稳定，如同风中残烛，证明着生命的顽强，却也昭示着识海深处那一片废墟的惨烈。

苏晚意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冰寒源质修复的内脏依旧脆弱。审判者星璇核心的光芒极其黯淡，如同耗尽了燃料的引擎，勉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监测和环境扫描。

【宿主生命体征：重伤未愈（骨骼/内脏修复度75%），能量枯竭（核心能量储备：7%）】

【链接目标（秦砚）：生命体征：稳定（深度昏迷），识海状态：废墟化，本我星火（微弱），星烬烙印活性（低）】

【环境扫描：冰渊星地表，坐标：未连接星网，定位失败。气候：极端酷寒（-85℃），强风（8级）。】

【威胁扫描：中距离（3公里外）探测到微弱能量扰动（星火制式动力装甲引擎余热信号）……正在远离……威胁等级：低（暂时）。】

星火的人离开了，但威胁并未解除。他们一定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关于“归零者”和“裂痕载体”的信息，上报给那个神秘的“摇篮”中枢。下一次遭遇，绝不会是A级抑制力场那么简单。

“摇篮”、“归零者”、“裂痕载体”……

苏晚意幽蓝暗银的星瞳深处，星璇缓缓旋转，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如同诅咒般的名词。审判者核心的数据库对这些信息一片空白，仿佛被刻意抹除或加密到了极高的层级。

归零者……指向秦砚。他那冰冷秩序下隐藏的毁灭力量，那几句能驳回“摇篮”指令的、如同宇宙法则宣告般的话语……他到底是什么？他和“摇篮”又是什么关系？为何“摇篮”的最高权限会在他身上显现？

裂痕载体……指向自己。背后那道被冰晶覆盖的“焊印”，是猩红碎片污染留下的伤痕，也是冰寒源质稳定后的能量回路。它为何会被冠以“裂痕”之名？是威胁？还是……某种容器？

谜团如同冰渊星厚重的冰云，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离开这个该死的冰渊死地！

苏晚意强撑着站起身，星瞳扫视四周。冰原茫茫，风雪漫天，没有任何参照物。审判者核心的定位功能因星网信号缺失而瘫痪。她需要方向，需要坐标！

她将目光投向秦砚手腕。那里原本有一个多功能战术腕表，但在之前的激战中早已损毁。她又看向自己同样破损的作战服。通讯？定位？全都成了废铁。

“必须……找到方向……”苏晚意喃喃自语，冰冷的意念驱动着枯竭的审判者核心。星璇缓缓旋转，试图从狂风的走向、冰晶的沉积纹理、甚至天空中那厚重冰云偶尔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变化中……强行推算大致的方位！

【环境参数分析：风速、风向、冰晶形态、云层透光率……】

【地理模型推演：基于溶洞暗河走向及冰渊星极地磁场分布……】

【推算结果：当前朝向……大致为……冰渊星赤道方向（概率78.3%）……距离最近可能存在人类活动痕迹（科考站/深蓝之心废弃前哨）区域……直线距离……约120公里……】

120公里！

在零下85度的冰原，顶着8级狂风，带着一个重伤昏迷的人，没有任何载具和补给……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绝望的阴影再次笼罩。但苏晚意眼中幽蓝暗银的光芒……却更加冰冷而坚定！她经历过比这更深的绝望！从污秽地狱爬出，从冰渊核心生还，她绝不会倒在这里！

她撕下自己作战服相对完好的内衬布料，用冰晶凝聚的微薄能量将其加热（极其耗费能量），小心翼翼地包裹住秦砚暴露在寒风中的头颈和双手。然后，她将他背起，用撕成布条的作战服残片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背上。

秦砚的重量压在她重伤未愈的身躯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刺骨的寒风如同亿万根钢针，穿透薄薄的作战服，狠狠扎进骨髓。能量枯竭带来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

但她没有停下。

一步。

一步。

朝着审判者核心推算出的方向……艰难跋涉！

风雪是唯一的伴侣。时间在酷寒与痛苦中变得模糊。苏晚意的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寒冷中渐渐模糊，只剩下机械地迈步，以及审判者核心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监测和方向校准。

【核心能量储备：4%……持续下降……】

【宿主体温：低于安全阈值……持续下降……】

【链接目标体温：低于安全阈值……生命体征波动……】

警告如同催命的符咒。苏晚意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她甚至开始幻想，如果自己完全吸收了那块猩红核心的冰寒源质，是否就能无视这酷寒？但这个念头瞬间被她掐灭。力量的代价，她已经承受过一次，绝不能再堕入污染的深渊。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有几十分钟。

就在苏晚意感觉自己即将被冻僵、意识即将彻底沉沦时……

幽蓝暗银的星瞳扫描边缘……猛地……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的信号！

【扫描到……微弱但稳定的人工电磁信号源！方向：正前方偏西15度！距离：约5公里！】

【信号特征分析：非星火制式……非深蓝之心生物信号……】

【数据库比对……匹配度最高：……旧纪元通用科考信标（求救/定位模式）！】

科考信标？！

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希望！

如同注入了一针强效的兴奋剂！苏晚意几乎熄灭的意志瞬间被点燃！她猛地抬头，星瞳穿透迷蒙的风雪，死死锁定信号来源的方向！

“坚持住……秦砚……我们……有救了！”她嘶哑地低语，不知是说给背上的秦砚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她爆发出最后残存的力量，调整方向，朝着那微弱的信号源……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五公里的距离，在平时或许不值一提。但在冰渊星的死亡冰原上，在重伤、疲惫、酷寒和能量枯竭的多重折磨下，这五公里……如同通往天堂的炼狱之路！

每一步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和肺部火辣辣的灼烧感。狂风卷着冰晶抽打在脸上，留下道道血痕。审判者核心的能量储备……跌破了3%的警戒线！幽蓝暗银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终于！

在翻过一道低矮的冰脊后！

一座……半掩埋在冰雪之中的……银灰色金属建筑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建筑造型方正，风格古老而坚固，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只有顶部一根扭曲的天线伸向天空，天线顶端一盏微弱的红色信号灯……正以恒定的频率……顽强地闪烁着！正是信号的来源！

一座……被遗弃的旧纪元科考站！

希望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绝望！苏晚意用尽最后的力气，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了科考站那扇被冰雪封堵了大半的厚重金属气闸门前！

她放下秦砚，让他靠在相对避风的门边。自己则颤抖着双手，凝聚起审判者核心最后一丝幽蓝暗银的能量，覆盖在手掌上，狠狠按向气闸门旁边一个被冰封的……手动控制面板！

嗤嗤……

冰层在微弱的能量加热下迅速融化。露出下面布满锈迹的按钮和旋钮。苏晚意凭借着审判者核心的扫描解析，迅速辨认出开启气闸的应急手动阀！

她用力旋转那冰冷的金属阀轮！

嘎吱——嘎吱——！

锈死的轴承发出刺耳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

苏晚意咬紧牙关，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背后的裂痕‘焊印’冰晶回路爆发出最后的微光，提供着额外的力量！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

厚重的金属气闸门……终于……向内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远比外界温暖、带着浓重尘埃和金属锈蚀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苏晚意如释重负，几乎虚脱。她顾不上检查内部情况，立刻转身，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昏迷的秦砚……拖进了科考站内！

砰！

她反手用尽最后力气，将沉重的气闸门……重新关上！将死亡的风雪……彻底隔绝在外！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两人粗重而虚弱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布满灰尘的黑暗通道内……回荡。

安全了……暂时。

苏晚意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幽蓝暗银的星瞳扫视着四周。

这是一条不算太长的通道，连接着气闸门和内舱。墙壁是冰冷的金属，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在冰渊星这种环境出现蛛网，显得格外诡异）。几盏应急指示灯在通道尽头散发着幽绿的光芒，提供着微弱的光源。空气虽然浑浊陈旧，但温度……至少在零度以上！对刚从死亡冰原爬出来的两人来说，这里简直是天堂。

她挣扎着爬到秦砚身边，确认他呼吸依旧平稳，只是体温低得吓人。必须尽快找到热源！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丝力气，苏晚意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朝着通道尽头那幽绿的光芒走去。

穿过通道，是一个相对宽敞的……主控舱室。

舱室中央是一个布满灰尘和废弃线缆的控制台，屏幕早已碎裂。几张金属桌椅翻倒在地。角落里堆放着一些锈蚀的工具箱和破损的仪器外壳。墙壁上挂着几张早已褪色模糊的旧纪元星图。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昭示着这里已被遗弃了不知多少岁月。

但苏晚意的目光，瞬间……被舱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半人高的金属柜吸引！

那金属柜表面印着一个模糊的、几乎被灰尘掩盖的火焰与齿轮交织的标记——旧纪元人类联邦科考队的通用标志！更重要的是，柜门下方……延伸出一根相对完好的电源线！而电源线的另一端……连接在舱壁上……一个闪烁着极其微弱绿色指示灯的……老旧但完好的……聚变电池组上！

有电！

苏晚意眼中爆发出光芒！她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不顾灰尘，用力拉开了金属柜的门！

柜内整齐地码放着几样东西：

数盒密封完好的……高能营养膏（虽然过期了几十年，但真空密封下或许还能食用）！

几套折叠整齐、虽然老旧但完好的……旧式御寒科考服！

一个银白色的……便携式急救医疗箱！（上面的红十字标志清晰可见！）

最底下，还有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金属定位信标！正是外面天线上那个信号源的控制器！

雪中送炭！

苏晚意几乎要喜极而泣！她立刻抓起那个医疗箱，回到秦砚身边。打开箱子，里面药品虽然大部分失效，但幸运地找到了几支密封完好的……多功能急救强心剂和……高浓缩能量细胞修复液！

她毫不犹豫，按照注射说明，将强心剂和修复液……小心翼翼地注射进了秦砚的静脉！

接着，她又翻出科考服，用力抖掉上面的灰尘，先给昏迷的秦砚套上相对厚实的一件，然后自己也迅速穿上。虽然老旧，但厚实的保暖层瞬间隔绝了舱内的寒意，让她冻僵的身体感到一丝久违的暖意。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和失血后的眩晕感再次袭来。苏晚意靠在秦砚旁边的金属舱壁上，撕开一管高能营养膏，不顾那古怪的陈年味道，如同嚼蜡般强行吞咽下去。干涸的身体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能量。

暖意、饱腹感、以及暂时安全的松弛感……如同最温柔的催眠曲。

苏晚意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幽蓝暗银的星瞳光芒彻底熄灭，审判者核心也因能量彻底枯竭而陷入深度休眠。她最后看了一眼旁边呼吸似乎平稳了些许的秦砚，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

意识……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与疲惫。

她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

昏睡中的苏晚意，被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呓语声……惊醒！

声音……来自旁边的秦砚！

她猛地睁开眼！

只见秦砚依旧昏迷，但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冷汗，身体在厚实的科考服下微微颤抖。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梦呓！

“……不……晴晴……别过去……”

“……陷阱……是……陷阱……”

“……薇薇……你……好狠……”

“……钥匙……方舟……不能……给他们……”

“……晚意……快……跑……”

破碎的音节，夹杂着痛苦、恐惧、愤怒和……深切的担忧！如同在噩梦中挣扎！

苏晴？林薇薇？钥匙？方舟？陷阱？

苏晚意的心瞬间揪紧！幽蓝暗银的星瞳瞬间亮起（核心因休息恢复了些许能量）！她屏住呼吸，仔细捕捉着秦砚每一个模糊的音节！

这些名字和信息……正是她前世惨死、今生复仇的核心！是深埋在她心底最深的执念！秦砚在失忆的混沌中……竟然梦到了这些？！

这绝不是巧合！

他的失忆……并非绝对！那些最核心、最深刻、尤其是……与她相关的记忆碎片……正在他混乱的识海废墟中……顽强地浮现！

尤其是最后那句带着深切担忧的“晚意……快……跑”……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苏晚意！是震惊？是酸楚？还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轻轻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拂去秦砚额头的冷汗。

“秦砚……”她低声呼唤，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陌生的沙哑，“你……想起什么了？关于……苏晴？林薇薇？还有……我？”

秦砚的呓语声渐渐低了下去，紧锁的眉头似乎略微舒展，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但刚才那些破碎的梦呓，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晚意冰冷的心湖中……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涟漪。

线索！

关于前世真相的线索！

钥匙和方舟的秘密！

甚至……可能关于那个隐藏在幕后、操控着林薇薇的……神秘黑手！

冰渊星的绝境求生，似乎终于……看到了一丝……通往复仇与真相彼岸的……微光！

苏晚意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幽蓝暗银的星瞳在昏暗的科考站内……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休息。恢复。

然后……带着秦砚……带着这些用生命换来的线索……回家！

她的复仇之路，她的涅槃之火……将在冰渊星的废墟之上……重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