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诗名掩行,夜探天门

当九重天上的星辰虚影尽数,曲池坊的机关缓缓归于沉寂,上官婉儿脚下的重天垫稳稳停在第七层,如同一座璀璨的丰碑,宣告着诗会魁首的诞生。而苏长歌那首惊世骇俗的词作,却在众人心中掀起的波澜远胜旁人。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长安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里,说书人惊堂木一拍,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诗会上的奇景:“您道怎的?那苏公子一开口,便是‘一声鸡唱,万怪烟消云落’,直教天地变色,机关都跟着共鸣!”听客们纷纷拍案叫绝,有人举杯遥敬,仿佛能透过言语,窥见昨夜诗会上的豪情万丈。

礼部侍郎府中,崔明远摔碎了手中的茶盏,瓷片飞溅:“一个无名之辈,怎会有如此诡谲之作!”他眼中满是不甘与疑惑,反复思索着那首词里陌生的韵律与意象,却始终参不透其中玄机。而在皇宫深处,某位贵人摩挲着下属呈递的诗稿,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上官婉儿身边,何时多了这般人物?”烛光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笼罩在整座宫殿之上。

上官婉儿的宅邸前,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络绎不绝,或捧着诗卷求指点,或带着笔墨盼结交。

她坐在书房中,望着案头苏长歌诗作的抄本,狼毫笔无意识地在宣纸上划过,留下断断续续的墨痕。

昨日诗会上,苏长歌吟诵时眼中迸发的炽热光芒,始终萦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苏长歌却躲进了演武场,擦拭着龙泉剑,试图让自己从喧嚣中沉静下来。可即便如此,仍有好奇者寻来,远远望着这个剑与诗并存的少年,议论纷纷。

相较于苏长歌的不适,上官婉儿倒是乐在其中,由于武则天给她的文官的身份,倒是没人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密探,再加上诗会魁首这一身份,众人也更不会对她有疑心。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上官婉儿的书案下洒下细碎金斑。

她执笔写下最后一个字,抬眸望向庭院中排成长龙的访客,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门外传来小厮通传声:“陇右节度使府二公子求见!”

“有请。”她将狼毫笔搁在青瓷笔洗中,指尖不着痕迹地抚过袖中藏着的密信。身着织锦襕衫的公子踏入书房,目光先是被墙上悬挂的《念奴娇・井冈山》抄本吸引,随即抱拳行礼:“久仰上官大人诗名,特来求赐教‘万怪烟消云落’一句,究竟如何写出这般气象?”

“不过是见天地、见众生罢了。”上官婉儿轻摇团扇,扇面绘着的墨竹在风中摇曳,“听闻陇右近日风沙肆虐,二公子此番进京,可曾带回西域奇闻?”看似随意的一问,却让对方眼神微闪。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喉结的滚动,将对方言语间透露的“商队异动”“胡商聚集”等信息暗暗记下。

接连三日,书房门槛几乎被踏破。有文人呈上自创新体诗,她在点评韵律时,不着痕迹地打探其家族在江南的产业布局;有贵女捧着诗帕求题字,她却从对方腕间新换的西域银镯,套出了边境贸易的隐秘路线。

每当夜幕降临,她便将白日里收集的琐碎线索,用特殊墨汁誊写在密信上,由暗卫送往宫中。这日送走御史大夫家的千金后,上官婉儿揉了揉眉心,目光再次落在苏长歌的诗稿上。

少年那日吟诵时的模样与这些天收集到的情报在她脑海中交织,

“苏长歌啊苏长歌,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很快,暮色悄然爬上窗棂,上官婉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诗稿边角,忽然听见檐角铜铃轻响——那是暗桩示警的信号。她不动声色地将诗稿塞进案下暗格,便见一道身影从后窗翻入。来人一身粗布短打,草帽压得极低,可稳健如猎豹的步伐却暴露了他绝非寻常农户。

“见过大人。”密探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如砂纸,“关于苏长歌的身世,卑职已查得清楚。”上官婉儿轻挥衣袖,室内烛火骤然调暗三分:“说。”“他确是农户出身,家中世代务农,并无官场人脉。”密探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户籍文书,“在金吾卫巡逻队时,同僚皆称他沉默寡言,偶尔显露的拳脚功夫,也只够自保。”

文书在案上展开,墨迹在昏暗中泛着诡异的青芒,“之前从未听说他与李白有什么瓜葛。”上官婉儿瞳孔微缩,狼毫笔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笔尖凝出的墨珠悬而未落。

密探顿了顿,压低声音:“据线人所言,他与李白的相遇应是意外。可李白为何会将佩剑与人,又为何收他为徒……至今无人知晓。”死寂笼罩书房,唯有窗外的风声呜咽。上官婉儿突然轻笑出声:“意外?能让诗仙破例的意外,可不多见。”

她抬眸望向密探,目光如刀,“陛下召见他的缘由,你可探明?”密探喉结滚动,声音里竟带了几分敬畏:“姜子牙的摄心夺魄术需以纯阳之体、缺魂之人布阵破解。苏长歌……天生缺一缕命魂。”话音未落,整座宅邸的气压陡然降低,上官婉儿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上官婉儿盯着案上泛黄户籍文书,手掌紧握。密探见状,再次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大人,您之前吩咐探查之事,已有眉目。”上官婉儿猛地抬头,狼毫笔上的墨珠坠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浓重的黑影。

她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勾勾地盯着密探:“说详细些。”“是!”密探咽了咽唾沫,“根据多方查证,那处的确是姜子牙余孽的据点。卑职亲眼见到他们暗中传递的信物,刻有姜氏图腾。而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们行事诡秘,与朝廷来往密切,极有可能和某位大臣勾结,只是暂时还未查到具体是谁。”上官婉儿起身来回踱步,广袖扫过书架,带落几卷诗稿。她心中警铃大作,姜子牙余孽蛰伏多年,如今突然有了动静,又与朝堂内鬼勾连,这背后定有惊天阴谋。

“营寨在何处?”她猛地停下脚步,厉声问道。“就在三十里外的天门山,一个极为隐秘的洞穴中。”密探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图,展开铺在案上,上面用朱砂标记着一处山峦起伏的地形,“洞穴入口被藤蔓与符咒遮掩,若非卑职追踪多日,绝难发现。”上官婉儿俯身盯着草图,指尖沿着天门山的轮廓缓缓移动。

她脑海中飞速盘算着,若要铲除这些余孽,既要防止消息走漏,又要避免打草惊蛇引出背后的朝廷内鬼。“此事干系重大,切不可声张。”

她神色冷峻,“你即刻召集暗卫,暗中监视天门山动静,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报。”“遵命!”密探抱拳行礼,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上官婉儿伫立窗前,望着漫天星斗,心中却似有一团乱麻。

翌日,晨光穿透窗棂,在上官婉儿案头洒下斑驳光影,却驱不散她眉间的阴霾。昨夜密探带来的消息如巨石压心,她摩挲着案上那张标注天门山的草图,狼毫笔在砚台中反复蘸墨,又始终未落于纸面。

直到日头西斜,她终于搁下笔,唤来小厮:“去请苏公子。”不多时,苏长歌踏入书房,腰间龙泉剑随步伐轻晃。见上官婉儿神色凝重,他拱手道:“大人唤我何事?”上官婉儿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渐暗的天色,沉声道:“昨夜收到消息,三十里外天门山有可疑之处。

今夜,我想让你与我一同前往探查。”苏长歌微微一怔,随即点头:“但凭大人吩咐。”上官婉儿转身看向他,目光如炬:“此行事关重大,那些人绝非寻常之辈。

你虽有些身手,却不可轻敌。”说着,她从暗格中取出两套夜行衣,抛给苏长歌一套,“丑时三刻,后门集合。”夜幕深沉,长安万籁俱寂。

丑时的梆子声刚落,上官婉儿与苏长歌已悄然出了后门。两人皆是黑衣蒙面,身形如鬼魅般穿梭于街巷。上官婉儿脚步轻盈,不时留意四周动静;苏长歌则紧握剑柄,警惕地注视着暗处,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行至城外,凉风裹挟着草木气息扑面而来。上官婉儿望着远处隐在夜色中的天门山的方向,压低声音道:“那洞穴极为隐秘,入口处设有机关,一定要小心。”

苏长歌应了一声,心中却涌起一丝疑惑。

他不明白上官婉儿为何会选中自己同行,但看着她紧绷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两人加快脚步,朝着天门山疾驰而去,夜色中的山峦如巨兽蛰伏,凉风悠悠,使得苏长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