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寂静山村与未冷的炉火

甩掉“银毛”的追踪耗费了巨大的体力和精神。队伍在复杂的银色废墟和尚未完全融化的建筑残骸间亡命穿梭，靠着林默那点可怜的“城市跑酷”经验（主要来源于上班迟到抄近路）和一点运气，终于暂时摆脱了身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嘶鸣。

当夕阳（如果那铅灰色天际线后勉强透出的暗红光芒还能称之为夕阳）的余晖将银色大地染上一种更加诡谲的暗铜色时，他们终于抵达了赵明记忆中的地方——一个位于城市远郊山坳里的寂静小村。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

没有银潮肆虐后城市那种彻底的、流动的融化。小村大部分是低矮的石砌或夯土房屋，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或瓦片（非金属）。因此，它没有像钢筋森林那样崩塌流淌，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石化”状态。

房屋的外墙、村口的石磨、甚至几棵老树的树干……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硬壳，像是被泼上了速干水泥，又像是蒙上了厚厚的火山灰。这层硬壳表面布满龟裂，缝隙里隐隐透出内里同样灰败死寂的颜色。整个村庄寂静无声，没有炊烟，没有犬吠，甚至连风似乎都避开了这里，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这是……”赵明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家乡，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模糊了厚厚的镜片（他冒险戴上了，因为高度近视在陌生环境太危险）。

“被银尘覆盖了。”林默蹲下身，用竹竿小心地戳了戳地面一层类似的灰白色硬壳，硬邦邦的。“就像……被喷了一层超级强力杀虫剂？里面的东西估计……”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这灰壳覆盖下，恐怕只有凝固的死亡。

绝望再次弥漫。跋涉了大半天，经历生死危机，目的地却是一片死域？

“铸剑坊……在后山……独立的小院……石头垒的……”赵明带着浓重的哭腔，指着村庄后面一条被灰白硬壳覆盖了一半的蜿蜒小路，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走！去看看！”林默一咬牙，站起身。来都来了，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到铸剑坊……也得看看它变成啥样了！

队伍沉默地沿着小路向上。越往后山走，覆盖的灰白硬壳似乎越薄。当他们绕过一片同样被“石化”的竹林，眼前出现一个相对独立的小院落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个小院，竟然没有完全被那致命的灰白硬壳覆盖！

院子是用粗糙的大块山石垒砌的矮墙围起来的，院门是厚重的原木，此刻半敞开着。院子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用石头和黄泥垒砌的、造型古朴的……炉子！炉口黑洞洞的，旁边堆着一些同样未被完全覆盖的黑色木炭碎块。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炉子旁边，一小片地面和附近的几块石头，竟然是干净的！没有被灰白硬壳沾染！仿佛有一圈无形的屏障，将致命的银尘隔绝在外。

“爷爷！”赵明失声叫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就要往里冲。

“等等！”林默一把拉住他，神情凝重地观察着四周。太安静了，太诡异了。炉子旁边还有散落的工具：几把非金属（似乎是某种硬木和石头）制成的锤子、钳子（木头主体，关键部位似乎是某种兽角或骨头？）、一个盛水的陶罐……一切都显得很“原始”，但摆放得有些凌乱，像是主人匆忙离开。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小心点，可能有……”林默话没说完，王姐已经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推开了半掩的院门。

“吱呀——”腐朽木门发出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院子里空无一人。正对着炉子的是一间同样用石头和黄泥垒砌的屋子，门虚掩着。林默示意大家警戒，自己握紧擀面杖，用脚慢慢顶开了屋门。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硬板床（木架，铺着草席），一张粗糙的木桌，几个陶碗。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木盒，里面空空如也。角落里堆着一些处理过的木材和几块颜色深沉的、看不出材质的矿石。墙壁上挂着几件造型古朴的、显然没有开锋的兵器胚子——有长条形的（剑？），也有短柄的（匕首？），材质非金非铁，像是某种深色的玉石或经过特殊处理的硬木，表面有着天然的纹理。

“爷爷？爷爷！”赵明冲进屋里，带着哭腔呼唤，翻找着每一个角落，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寂静。

林默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屋子中央的地面。那里，有一个用石头围起来的简易火塘，里面的灰烬……似乎还有一丝微弱的余温！他蹲下身，小心地将手靠近灰烬上方——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热气传来！

“灰是温的！”林默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精光，“人刚离开不久！可能就在我们进村前！”

希望，如同那灰烬中残存的火星，瞬间重新点燃！

“快！分头找找！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或者……人藏在哪里了？”林默立刻下令，自己也仔细搜索起来。他走到那个空木盒前，盒子内部刻着一些极其古朴、他完全看不懂的象形符号。他又看向墙上挂着的那些未完成的兵器胚子，伸手想去触摸其中一件形似短剑的深色胚体。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胚体的瞬间——

“滋啦！”

一声轻微的、仿佛电流窜过的声音突兀地从他背包里响起！

林默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他疑惑地打开背包，发现声音来源竟然是……他顺手塞进去的、那块在超市仓库角落捡到的、毫不起眼的黑色石头！

此刻，这块黑石头表面，正闪烁着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暗紫色电弧！更诡异的是，石头本身似乎散发出一股微弱的吸力，空气中那些漂浮的、肉眼难辨的银色尘埃，竟然被丝丝缕缕地牵引过来，吸附在石头表面，然后……消失了！仿佛被石头吞噬了一般！

林默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这块“活”过来的黑石，又看了看墙上那些非金属的兵器胚子，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这黑石……这炉子……这能吞噬银尘的特性……难道……这就是铸造“非金属之剑”的关键？！赵明的爷爷匆忙离开，是不是和这石头有关？或者……他就在附近，正看着他们？

“赵明！”林默猛地抬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举起手中闪烁着诡异紫电、吞噬着银尘的黑石，“你爷爷……他铸剑，是不是用……这种石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块神秘的黑石之上。寂静的山村铸剑坊里，只剩下黑石偶尔发出的“滋啦”声，以及众人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希望的火种，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燃烧的薪柴，而谜团，却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