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牢笼星图

冰冷的石壁紧贴着罗兰的后背,寒意透过单薄的囚衣渗入骨髓,像无数细小的毒蛇啃噬着仅存的体温。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栅栏特有的锈腥味,每一次心跳都在狭小的囚室里撞出空洞的回响。

惨淡的月光从高墙上那个巴掌大的窗口挤进来,吝啬地洒下一点灰白的光晕,勉强勾勒出这方寸之地的轮廓——不足五步见方的囚笼,潮湿的石壁上凝结着不知年岁的污垢,散发着霉烂与绝望的气息,角落里那个散发着恶臭的便桶是唯一的“陈设”。

右臂的剧痛从未停歇,如同被投入了永不熄灭的熔炉深处。粗糙的麻布胡乱包裹着,早已被脓血和焦黑的渗出物浸透,硬邦邦地贴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

每一次不经意的挪动,都牵扯起撕裂般的痛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系统状态栏猩红刺目,冰冷的文字宣告着残酷的现实:

【右臂:严重灼伤(深三度)】

【骨骼:多处骨裂,尺骨粉碎性骨折】

【神经:大范围坏死】

【感染:重度(深渊毒素残留+化脓性感染)】

【建议:紧急截肢或使用“地脉红参”重塑】

截肢……罗兰扯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牵出一个无声的、冰冷的弧度。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失去一条手臂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彻底沦为废人,意味着连最后挣扎的资格都将被剥夺。

而那传说中的“地脉红参”?教会秘库中的圣物,教皇延寿的珍宝,价值足以引发一场战争。

子爵把他关在这不见天日的死牢里,绝不是为了给他疗伤,而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他连同那条“亵渎”的手臂一起碾碎。

铁门沉重的摩擦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在碾磨骨头,刺耳地打破了死寂。一个身影出现在栅栏门外。不是狱卒那种粗鄙凶悍的装扮,而是一身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灰色神父长袍。

来者面容清癯,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浑浊的眼珠里却透出一种奇异的、近乎悲悯的光。他手里捧着一个粗糙的陶碗,碗里盛着清澈的水。

“迷途的羔羊啊……”老神父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抚慰腔调,“主的光辉无处不在,即便是这污秽的囚牢,也无法阻挡祂的仁慈。”

他小心翼翼地将陶碗从栅栏下方一个狭小的活动格口推进来,碗里的水面微微晃动,倒映着上方那缕冰冷的月光。“喝点水吧,可怜的孩子。主说,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

罗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纹丝未动。他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解剖刀,穿透老神父脸上那层精心涂抹的悲悯油彩。

意识深处,系统界面无声启动,【微表情分析(青铜)】模块瞬间加载完毕,冰冷的解析数据流划过他的视野。

【面部肌肉群:颧大肌、口轮匝肌轻微收缩,试图维持悲悯表情,但眼角轮匝肌缺乏相应支撑,形成微表情不协调。虚伪度:78%】

【眼神:瞳孔略微放大,非自然情感流露,而是刻意聚焦在受难者(宿主)身上,营造共情假象。视线焦点在宿主面部与右臂伤口间快速切换,评估价值意图明显。】

【呼吸:频率略快于平静状态,喉结微动,提示潜在紧张或期待…期待宿主反应?期待宿主崩溃?】

期待?罗兰心中冷笑。期待我的忏悔?还是期待我在这绝望的囚笼里彻底崩溃,好让你们轻松地夺走一切?

老神父见罗兰毫无反应,脸上的悲悯之色更浓了几分,甚至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近与蛊惑:“子爵大人……被你那可怕的火焰灼伤了灵魂。他认定那是亵渎圣光的恶魔之火,是深渊的造物。但我知道……孩子,我知道那并非你的本意。”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罗兰的脸,像捕捉猎物的毒蛇,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告诉我……那火焰,你是否无法控制?是否……是被深渊引诱堕落的征兆?只要你坦诚相告,在主面前忏悔你的罪行,承认你被邪魔侵蚀……主是仁慈的,祂的圣光能净化一切污秽,也能拯救迷途的灵魂。只要你开口……或许,我能为你争取一个……救赎的机会。”

【关键词触发:“深渊引诱”、“忏悔罪行”、“救赎机会”】

【瞳孔:在提到“深渊引诱”时明显收缩,释放高度警惕信号;在提到“救赎机会”时再次轻微放大,伴随唇角短暂无法抑制的、极细微的上扬(<0.1秒)——捕捉到“得计”的兴奋信号。】

【微动作:捧碗的左手大拇指指节无意识地在陶碗边缘轻轻叩击了两次——潜意识中的施压动作。】

罗兰心中一片冰寒,怒火却在冰层下无声地燃烧。

这哪里是救赎?这是赤裸裸的、精心编织的诱供陷阱!这披着神袍的老东西,连同他背后那位被子爵宣称“圣光灼伤灵魂”的大人物,他们要的根本不是真相!

他们要的是一份认罪书!一个“被深渊侵蚀”的完美替罪羊!只要他承认那火焰“无法控制”或“被引诱”,无论他之前揭露过税务官的走私,对抗过黑蝎帮的暴行,还是星光小屋所做的一切,都将在“亵渎”的罪名下被彻底抹杀、钉死!维克多和贫民们拼死救出的塞西莉亚……也将失去最后的光彩。

圣光?多么讽刺!一面照耀世人的神圣旗帜,背后却是肮脏的政治倾轧和赤裸裸的力量掠夺!他们不是想要净化污秽,他们是想要吞噬那足以威胁到他们腐朽权威的、不受控制的火焰!

“我的火焰……”罗兰终于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脱水和剧痛而嘶哑干涩,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坚冰,瞬间击碎了老神父精心营造的悲悯氛围,“只烧该烧之物。”

老神父脸上那层悲悯的油彩瞬间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张劣质的、突然破裂的面具。浑浊眼中的“悲悯”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随即是深沉的阴鸷和被冒犯的、恼羞成怒的火焰。

他显然没料到,这个在绝境中伤痕累累、似乎随时会倒下的年轻人,竟敢如此直接、如此强硬地顶撞他精心准备的剧本!

“愚顽!执迷不悟!”老神父的声音陡然拔高,失去了那份伪装的平和,变得尖锐而冰冷,如同毒蛇的嘶鸣,“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子爵府的地牢!是神圣秩序维护之地!你那亵渎的火焰烧死了尊贵的税务官,重伤了子爵大人,更污染了圣女的荣光!这是不容置疑的罪恶!”

他猛地抬起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快意,狠狠指向罗兰那条惨不忍睹的右臂,“看看你自己!看看这污秽的残肢!这就是那邪恶力量的反噬!它正在吞噬你!主赐予你痛楚,是让你幡然醒悟!是给你最后的机会!若再顽抗到底……”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似乎要倾泻出更恶毒的判词,将罗兰彻底打入深渊。但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罗兰视野的边缘,系统提示再次无声闪烁:

【情绪波动捕捉:强烈愤怒(老神父)+强烈恐惧(栅栏外阴影中窥视的狱卒)+微弱期待(未知来源,方向:头顶)】

【建议:精神力波动异常,尝试启动‘余烬之眼’深度扫描…】

余烬之眼?罗兰心中猛地一动。这个在卡伦死后觉醒、能回溯死亡残留影像的天赋,在极度虚弱和剧烈情绪冲击下,似乎变得更加敏锐,如同被磨砺的刀锋。他强行压制着右臂撕裂般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将最后一点能调动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念,孤注一掷地集中在双眼。

嗡——!

视野瞬间切换!囚室冰冷的石壁、老神父那张因愤怒而扭曲涨红的脸、栅栏外紧张窥视的狱卒那张惊恐的面孔……所有的色彩都如同被水洗褪色,只剩下黑白灰的冰冷轮廓,如同褪色的旧照片。而在这些冰冷轮廓之上,如同幽灵般浮现出几道模糊的、仿佛由灰烬与烟尘构成的残影,它们扭曲、跳跃,带着死亡与阴谋的气息。

残影的核心,就在老神父身上!影像如同老旧的、信号不稳的胶片,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

——画面一:还是这间囚室,墙壁似乎更新一些,角落的便桶也干净。老神父恭敬地垂手站立,腰弯得很低,脸上堆满了谄媚。而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考究深色便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子爵府管家?)。

管家递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声音冷漠得像冰:“……‘货物’已经移交……确保他无法开口……尤其是……关于‘圣水’来源的任何猜测,必须永远烂在他肚子里……”

老神父接过钱袋,掂了掂分量,脸上瞬间绽放出贪婪而满足的笑容,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大人放心,进了‘静默室’的罪人……舌头都会自己打结……”

——画面二:时间稍早。

地点似乎在某个光线昏暗、弥漫着熏香气味的祈祷室。老神父对着一个模糊的、穿着带有教会高阶纹章(荆棘与权杖交织)背影的人,低声下气地汇报:“……已经查明,税务官身上确实有‘丝忒菈’大人的信物碎片……但被那个牛郎拿走了……属下无能……未能及时截获……”

那个模糊的背影猛地转身,虽然面容依旧模糊不清,但一道锐利如鹰隼、充满冰冷杀意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直刺此刻窥视的罗兰!同时,一道意念如同冰冷的烙印,直接打入老神父的脑中:“……‘钥匙’必须回收!不惜一切代价!动用‘静默室’!撬开他的嘴!必要时……灵魂也可以进行‘净化’处理!”

——画面三:就在不久之前!囚室外的走廊!老神父鬼鬼祟祟地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个用黑色蜡封住的小小水晶瓶,瓶内是几滴闪烁着微弱、诡异金芒的粘稠液体!他将瓶子递给一个满脸横肉的狱卒头目,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这是子爵大人特赐的‘圣光药剂’……找机会……抹在他那条被污染的残臂上……记住,要小心……别让那污秽碰到你自己……做完后,处理干净……”

余烬之眼关闭!强烈的眩晕感和精神撕裂般的痛楚如同海啸般袭来,罗兰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晃了晃,眼前发黑,几乎一头栽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眼前的色彩瞬间恢复,老神父那张阴鸷、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近在咫尺,正死死地盯着他刚才那瞬间的恍惚,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怎么?想通了?”老神父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胜利者傲慢的弧度,似乎认为罗兰的恍惚是崩溃的前兆,“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忏悔,主……”

“圣光药剂?”罗兰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淬火的寒冰,带着洞穿一切虚伪的锐利,直直刺向老神父!那冰冷的目光,仿佛瞬间剥开了他道貌岸然的神袍,洞穿了他灵魂深处所有的龌龊与背叛!“子爵大人特赐的?用来抹在我这条‘被污染’的残臂上?”

老神父脸上的傲慢和阴鸷瞬间冻结!如同被一盆零下百度的冰水从头浇下,浇了个透心凉!他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那份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深入骨髓的惊骇和恐惧!

“你……你……你怎么……”他失声惊呼,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调、嘶哑,下意识地踉跄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栅栏上,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捧着陶碗的手剧烈颤抖,碗里那点可怜的清水泼洒出来,打湿了他灰色的神父袍下摆。

栅栏外,那个被老神父吩咐过的狱卒头目,脸上也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惊恐地向黑暗的走廊深处退去,仿佛罗兰是择人而噬的恶魔。

“静默室?”罗兰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的索命低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老神父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为了撬开我的嘴?为了那把‘钥匙’?还是为了……‘净化’我的灵魂?嗯?”

“住口!妖言惑众!亵渎!!”

老神父彻底失控了!他脸上的恐惧被一种疯狂的狰狞取代,如同一条被逼到绝境、露出毒牙的眼镜蛇!他猛地将手中那只粗糙的陶碗狠狠砸向栅栏!“啪嚓!”陶碗在冰冷的铁栏上撞得粉碎,浑浊的水和锋利的碎片四溅!

他指着罗兰,枯瘦的手指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枯枝:“恶魔!你是窥视人心的深渊恶魔!你窃取了主的权柄!你该死!你罪该万死!来人!来人啊!把他拖出来!拖进‘静默室’!用最重的镣铐!我要亲自……我要亲自净化这个污秽的灵魂!”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戛然而止。

因为罗兰笑了。

那笑容出现在他伤痕累累、苍白如纸的脸上,出现在这污秽绝望、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囚牢中,显得无比的诡异、冰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嘲讽。

“神父大人,”

罗兰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你的‘主’……知道你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为了一点肮脏的金币和一个模糊的杀人命令,就急着要出卖自己的灵魂吗?你的‘圣光’……照得亮你心里那些蠕动的蛆虫吗?”

老神父如同被无形的、万钧重锤狠狠击中胸口!他猛地捂住心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灰败的脸上只剩下彻底的、崩溃的绝望。

他无法理解!无法理解这个年轻人如何在绝境中窥破他所有最隐秘、最肮脏的交易!这种赤裸裸的、毫无遮掩的、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示众的恐惧,比死亡本身更让他窒息!他感觉自己精心构筑了一生的信仰和伪装,在这个笑容面前轰然倒塌,碎成了齑粉。

“恶魔…你是恶魔…主的审判…主的审判…”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着,眼神涣散,再也不敢看罗兰一眼,如同身后有无数厉鬼追赶,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逃向走廊深处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那身灰色的神父袍在狼狈的奔逃中,沾满了污秽的尘土。

囚室再次恢复了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压抑的死寂。只有地上破碎陶碗的渣滓和一小滩浑浊的水渍,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老神父留下的浓烈恐惧气息,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罗兰重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拉动破旧的风箱,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尤其是那条几乎要脱离身体的右臂。

刚才强行启动余烬之眼和精神上的激烈对峙,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精神。他无力地滑坐下去,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石壁,闭上眼睛,试图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抓住一丝喘息。

【情绪能量吸收:强烈恐惧(老神父)+强烈震惊(狱卒)+微量绝望(未知)】

【商城点数恢复:+35点】

【警告:宿主身体状态持续恶化,右臂感染加剧,坏死区域扩大,急需医疗干预!商城点数不足兑换有效治疗物品!】

商城点数……杯水车薪。35点,连最基础的消炎草药都买不到半份。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没有地脉红参,这条手臂注定废掉,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而老神父口中那个“静默室”,光听名字就知道是比这普通囚牢恐怖百倍的地方,那绝对是能将钢铁意志也磨成粉末、将人彻底逼疯的炼狱。时间……真的不多了。维克多在外面怎么样了?塞西莉亚……她还撑得住吗?

就在这时,极其轻微的“嗒”一声响,如同枯叶落地。

声音来自牢门栅栏下方的那个活动格口——刚才老神父递水进来的地方。

罗兰猛地睁开眼,警惕如受伤的孤狼,目光锐利地射向声音来源。

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小方块,只有半个巴掌大,被快速地从格口外塞了进来。然后,那个小小的活动格口“啪嗒”一声,被迅速合拢,严丝合缝。

罗兰的心脏猛地一跳!忍着右臂撕心裂肺的剧痛,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艰难地挪过去。指尖触碰到那油纸包裹,上面传来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清冽中带着苦涩的气息——苦艾草!

是塞西莉亚?!她怎么可能……?

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用左手颤抖着、笨拙地打开那层油纸。里面并非他急需的药物,而是一小块粗糙得硌手的黑麦面包,以及……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带着暗褐色、已然干涸血迹的纸片!

他颤抖着,更加小心地打开那张染血的纸片。上面没有文字,没有求救的信号,只有一幅用那暗褐色的血迹勾勒出的、极其简略却蕴含着某种深邃意境的图画:

一幅由七个点构成的、如同勺子般的图案——那是……北斗七星?勺柄的末端,清晰地指向一个代表墙壁的方块。而在那方块上,画着一道由无数扭曲线条构成的、仿佛在不断流动、充满玄奥韵律的复杂纹路。

最关键的,是在那勺柄指向的墙壁位置旁边,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的印记。

罗兰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住那个星辰印记——那赫然与他在魔导学院入学凭证上看到的、由星轨与情弦交织而成的徽章核心图案,一模一样!

【触发关联记忆:《星轨冥想术》残篇(第一卷卡伦事件后获得)】

【检测到空间坐标参照模型(七星定位)】

【检测到能量流动路径(墙壁符文)】

【检测到锚定坐标(星辰印记)】

【信息关联度:极高!尝试激活《星轨冥想术》深层解析…】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入脑海!与此同时,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仿佛被遗忘在时光尘埃中的奇异悸动,被这血图中的图案、那熟悉的星辰印记、尤其是塞西莉亚残留的苦艾气息所强烈引动!

嗡——!

罗兰的眼前瞬间一花!周遭冰冷的石壁、散发着恶臭的便桶、狭小窗口透入的惨淡月光……所有实体景象骤然模糊、淡化、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摇曳不定!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闪烁着微弱银光的、如同活物般游弋的丝线轨迹,在他黑暗的意识海中凭空勾勒、交织!

那是……星轨!

杂乱、破碎、断断续续,如同碎裂的银河被随意抛洒,却真实不虚地出现在他的精神感知中!它们并非来自外界浩瀚的星辰,而是……来自这座囚室本身!来自构成墙壁的古老石材深处蕴藏的微弱地脉共鸣!来自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脉动!甚至……来自他那条焦黑残臂深处,那尚未彻底熄灭的、属于焚天金焰的微弱余烬!这些原本沉寂、混乱、互不相干的空间轨迹碎片,此刻在血图的指引和星辰印记的共鸣下,如同被无形的磁力吸引,在他意识中清晰地呈现!

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食指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点稀薄得如同烟雾的精神力(商城点数几乎清零,无法兑换任何技能),混合着那一丝对空间轨迹的本能感知,颤抖着,艰难地,在面前冰冷潮湿、布满污垢的石壁上,沿着那血图中描绘的、那意识海中浮现的星轨痕迹,用尽全身力气,刻下了第一道血痕!

嗤——

指尖划破皮肤,温热的鲜血涌出,在粗糙的石壁上留下一个歪歪扭扭、却带着生命热度的血点。

就在鲜血接触石壁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如同沉睡古琴被拨动了第一根弦的共鸣感,从墙壁深处传来!罗兰的意识海猛地一震!

那些原本杂乱破碎、如同无头苍蝇般的星轨丝线,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以他刚刚刻下的血点为圆心,荡开一圈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涟漪!

无数断裂的星轨丝线,如同被无形之力引导,开始自发地延伸、连接、组合,在他脑海中形成一片更加清晰、范围更大、也更加玄奥莫测的残缺星图!这片星图,不再局限于囚室,隐隐向外延伸,触及了地牢走廊,甚至更远……

【星轨共鸣触发!】

【精神力引导成功!】

【空间感知模块激活!】

【《星轨冥想术(残篇)》解析度提升:0%→ 15%!】

【警告:精神力严重透支!意识海濒临枯竭!】

罗兰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喉头,几乎让他当场呕吐。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甚至渗出血丝,强行压制住身体的抗议。

他贪婪地汲取着这瞬间的、前所未有的感悟——那是对空间轨迹的微妙感知,如同黑暗中的盲人第一次触摸到了光明的轮廓!虽然模糊,虽然残缺,但这却是真实的、刺破绝望的希望之光!

他强撑着,再次抬起流血的左手食指。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模仿血图上的轨迹,而是将全部意识沉浸在那片刚刚形成的、残缺却蕴含着生机的星图中,试图用自己的精神去捕捉、去理解那流动的轨迹,去感受那墙壁深处能量的脉动。他引导着指尖的鲜血,不再是点,而是将血点连接成线,将线构筑成图!他要在这绝望的墙壁上,用生命作为颜料,笨拙而坚定地描绘出希望的轨迹!

第二道血痕!比第一道更流畅一些,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第三道!意识海中的星图随着他的刻画而微微调整,变得更加清晰,与墙壁深处的共鸣感也增强了一丝,仿佛冰冷的石壁有了微弱的脉搏。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剧烈的疼痛似乎暂时远离,沉重的肉身束缚仿佛被挣脱。

意识仿佛脱离了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在玄奥的星轨间穿梭、遨游。墙壁不再仅仅是冰冷坚硬的障碍,他能“感觉”到石块的纹理,

感知到墙体内极其微弱的地脉之气(?)的流动方向,甚至能隐约“捕捉”到墙壁另一侧……极其遥远的地方,有某种庞大、复杂、充满了神圣与腐朽矛盾气息的能量场在运转(子爵府核心区域?)!那是权力的核心,也是阴谋的巢穴!

就在他完全沉浸在星轨的勾勒中,精神力被压榨到极限,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的前一刻——

嗡!!!

意识海中那片残缺的星图猛地一震!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一幅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俯视画面,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般,狠狠劈入他的脑海!

画面视角极高,仿佛他的灵魂瞬间被抽离,悬浮于子爵府监狱那阴森建筑的穹顶之上!下方,他所在的囚室如同一个微小的、被遗忘的黑点。

而在监狱外围,一条被高大石墙严密遮蔽、极其偏僻的马车道上!一辆没有任何贵族徽记、低调得近乎隐匿的朴素马车,正由两匹异常神骏、毛色如墨的黑色骏马牵引着,悄无声息地驶入子爵府那厚重森严的后门!

就在府邸大门开启,透出内部灯光的刹那,马车的窗帘被一只戴着漆黑皮手套的手(那只手!罗兰在余烬之眼中,于老神父记忆中看到的、下达“静默室”命令的手!)微微掀起一角。

借着那短暂透出的光线,罗兰的“视线”穿透了距离和障碍,“看”清了车帘后那张一闪而过的侧脸!

鹰钩鼻,薄得近乎无情的嘴唇,深陷的眼窝,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视众生如蝼蚁的冷漠和审视!

那张脸……赫然与子爵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阴鸷,更加苍老,如同盘踞在权力阴影中的秃鹫!而在那人的深色便服领口内侧,一个极其微小的、由荆棘与权杖构成的暗金刺绣徽记,在灯光下一闪而逝!

——教会审判厅!大审判长的标记!

画面瞬间破碎!

如同脆弱的玻璃!强烈的精神反噬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罗兰的太阳穴上!他眼前彻底一黑,喉咙里猛地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噗”地一声,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胸前破烂的衣襟和面前刻画着星图的石壁!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滑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墙壁上,那幅由他鲜血刻画、尚未完成的残缺星图,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烁着微弱而诡异的光芒。血痕蜿蜒,如同挣扎求生的脉络,又像是通往未知的秘径。那指向性的勺柄,那星辰的印记,在血与石的映衬下,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曳的哗啦声,由远及近,粗暴地踏碎了囚室的死寂。

“哐当!”铁门被猛地拉开。

一个高大、浑身散发着浓烈血腥味和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