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生命的啼哭

黎明前最浓稠的黑暗已经褪去，青灰色的天空泛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疲惫感。

推开网吧那陈旧的大门，林月踩着冰冷的水泥台阶，带着一身廉价香烟与方便面混合发酵出的沉重气味走了出来。

不远处的国道像一条灰扑扑，吸满了灰尘的巨大死蛇，僵硬的浮在那里。

紧了紧身上早已油腻发黑的衣服，晨间那冰冷潮湿的新鲜空气不可阻挡的涌进了林月浑浊的肺叶中。

但下一刻，清晨送货的重卡呼啸着碾过路心，尾灯拉出一长串刺眼的血红，尾气混杂着一阵干燥呛鼻的尘土，夹杂着劣质柴油的臭味，劈头盖脸的涌进林月的肺部。

林月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歪了歪脖子，有些麻木的踩着国道的边沿，晃晃悠悠的向家中走去，像是一个踩在深渊独木桥上，早已无畏生死的醉汉。

是应该回一趟家了，或者说，是应该回一趟住的房子里了。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逐渐刺目。

林月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一下晃眼的光线，却忽然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裙的小女孩正蹦蹦跳跳的横跨马路。

女孩就像小鹿一样，一蹦一跳的走向马路对面那冒着腾腾热气的早餐铺。

但就在小女孩将走完全程的那一刹那。

十字路口的左边，视线的边缘处，一辆满载的大运正裹挟着沉闷骇人的引擎咆哮声，切过路口，向右拐来——那是一个视线完全被巨大车体遮蔽的视野盲区！

那个角落宛如被上古巨兽投下的目光所注视着的绝对死亡阴影，而在阴影之内，小女孩还全然不觉，脚步轻快的向路沿走去。

白裙小女孩此时就像一个跳动的白点，与林月童年记忆深处的那一抹凝固的红点逐渐重合。

一瞬间，妹妹那张带着笑意，却凝固于惊愕的小脸，带着她残留的温度，无比清晰的从那被林月深埋心底的裂缝中涌出，猛地闯入了林月的视线，与不远处的小女孩完全重叠。

下一刻，这早已颓废摆烂多年的身体比意识要更先反应过来，双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抡圆了砸开一般，跨出了这具躯壳从未踏出过的弧度，狠狠的撞开了前方凝滞的空气，撕开了他迟钝的感官！

“跑！！！！”

那被烟草日夜摧残的咽喉中挤出了不似人类的凄凉声响，前方的小女孩似乎被吓到了一般，看着奔来的林月，呆愣在原地。

视野像被强行推动着一般瞬间变窄，那庞大如山，布满泥点的保险杠骤然变大，占据了眼前的全部。

林月的鼻尖似乎能闻到那从庞大车身上散发着的冰冷，带有死亡的金属气息。

但在最后一刻，他的手终于触摸到了那具小而柔软的身体，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了出去。

下一瞬，仿佛是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声，在他脑海中骤然炸响，他的耳边似乎传来了过年时才会响起的爆竹声。

不远处的妹妹正捂着耳朵，怯生生的看着眼前噼里啪啦五颜六色的爆竹炸响。

但当他们眼神交汇时，妹妹却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掌，看着林月，脸上逐渐浮起了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好想哭。

“哇——！”

一声嘹亮的几乎刺穿耳膜，带着求生本能的尖锐啼哭，从自己的喉咙中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

新生命的诞生总是伴随着一声啼哭的。

这声啼哭如此陌生，以至于林月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啼哭。

而伴随着这一声啼哭，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的灌入了他娇嫩的肺泡中，带来了一种撕裂般的灼痛感。

剪刀闭合的清脆声响在耳边传来，柔软的布料擦去了眼皮上沉重的分泌物，而另一声陌生的啼哭也在自己身旁响起。

林月听着周围那传来的曾未听过的语言，用尽全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随后便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陌生环境。

一个滚烫的念头，如子弹一般射入了他纷乱的大脑，成为了他此时唯一的想法。

我这是。。。。。。重生了？

那床上躺着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吗？

林月看向床上，那里正躺着一位绝美的少女。

即便她的脸颊此时无比憔悴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而且早已被汗水打湿，但却依旧难掩她天仙一般的容貌。

但是当林月看到她的眼眸时，却是不禁一惊。

因为，此刻那躺在床上，刚刚分娩完成的少女，眼神中却是充满了决然的愤怒以及恨意，片刻后，转为了深深的绝望和迷惘。

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吗？

在意识被潮水一般的疲惫以及新生儿的本能卷走时，这便是林月最后的念头。

幽深的密道尽头，空间被一方沉重的金属门扉隔断。

门扉厚重，其上刻满隐晦的文字，在水晶灯幽蓝冷光的映照下，透着一股冰冷的威严与深藏的隔绝之意。

门外，一个身影如同雕像般静静矗立，已是数个时辰纹丝未动。

一身象征武魂殿至高权力的灿金色教皇圣袍，此刻正披在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上，他正是当今武魂殿的统治者——千寻疾。

他双手习惯性地负于身后，那隐在袍袖下的手指，关节处因无意识的紧握而微微泛白，泄露着平静外表下汹涌的心绪。

时间如同指缝中的细沙，悄无声息地滑过。

教皇殿内外都有着堆积如山的卷宗、无数强者的觐见在等待着他，然而此时此刻，他全部的心神都系于身前这扇紧闭的密室之中。

“哇——”

一道，紧接着又一道，千寻疾敏锐的捕捉到了那厚重隔音之门后骤然响起的嘹亮啼哭，如同天籁打破了死寂的煎熬！

他挺拔的身躯极其轻微地一震，一口积压了许久的气息终于无声地自胸腔深处缓缓呼出。

那向来威严肃穆、如同戴在脸上的面具般的教皇神情，终于是露出了罕见的失态之色。

门被从内推开一道缝隙，柔和的暖色光线混合着室内淡淡的药香流淌而出，与外界的幽蓝冷光交汇。

两名被选中的、经验丰富的女佣小心翼翼地各自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脸上都洋溢着无限的喜悦之情。

“恭喜教皇冕下！大喜！是两个龙凤兄妹！大人平安！”她们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将两个小小的襁褓捧向千寻疾。

千寻疾的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便锁定在那两张新生的小脸上。

那是他的血脉，武魂殿未来的继承人！

“好。”他低沉威严的嗓音适时响起。

“雪月最相宜。长兄为月，名“千仞月”，幼妹为雪，名“千仞雪”。”

这一刻，教皇的面具似乎顷刻间重新归位，他又变回了那个威严肃穆的教皇陛下。

就在这时，其中一位女佣低声禀告道：“冕下，圣女大人她产程艰难，精力耗损极大，方才说她太累了，暂时。。。。。。不想见任何人。”

千寻疾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那紧闭的密室门一眼，眼神中的含义深沉如海。

“知道了，仔细照料。”

冰冷而威仪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