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时间泡泡

凌晨三点，程默站在基地停机坪上，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大腿外侧。夜风带着山区特有的寒意钻进他的作战服领口，让他打了个哆嗦。身旁的苏雨晴却像一尊雕塑般纹丝不动，月光在她银白的发丝上镀了一层冷光。

“紧张？“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夜风还轻。

程默停止敲打的手指：“有点。“

“正常。“苏雨晴调整了下耳麦的位置，“记住三点：第一，跟紧我；第二，遇到陈峰立刻撤退；第三，无论发生什么，别逞英雄。“

远处传来引擎的嗡鸣，一架黑色直升机如同幽灵般降落在他们面前。旋翼卷起的狂风拍打着程默的脸，他眯起眼睛，跟着苏雨晴弯腰登机。

机舱内，苏雨晴递给他一个战术平板：“任务简报。L市郊区的废弃化工厂，三小时前监测到异常时间波动。陈峰很可能在那里进行某种实验。“

程默划动屏幕，化工厂的立体结构图旋转展开。几个红点标记出可能的狙击点和逃生路线，旁边密密麻麻的注释显示出苏雨晴事无巨细的准备工作。

“我们从这个通风口潜入。“她指向建筑东北角，“根据热成像，大部分守卫集中在一楼和屋顶。陈峰应该在中心实验室区域。“

“有多少守卫？“

“至少十二个，全副武装。“苏雨晴从腿侧抽出一把奇特的银色手枪，“'暗潮'的标准配置：EMP步枪，能干扰异能者的神经信号。“

程默喉咙发紧：“也就是说，如果被击中...“

“你会暂时失去能力，痛不欲生。“苏雨晴面无表情地给手枪上膛，“所以别被击中。“

直升机在距离目标两公里处的一片林间空地降落。程默跟着苏雨晴跳下飞机，夜视镜中的世界顿时蒙上一层诡异的绿色。树林里出奇地安静，连虫鸣都没有，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不对劲。“苏雨晴突然停下，举起拳头示意警戒，“太安静了。“

程默刚想开口，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从太阳穴炸开。眼前的景象瞬间分裂成双重影像——现实中的树林，以及另一个重叠的画面：三秒后，一枚子弹将从右侧穿透苏雨晴的喉咙。

“趴下！“他本能地扑向苏雨晴，两人重重摔在地上。几乎同时，一颗子弹呼啸而过，打在他们身后的树干上，木屑四溅。

苏雨晴的反应比他更快，一个翻滚躲到树后，同时抬手就是一枪。远处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狙击手，十点钟方向。“她压低声音，“你刚才怎么发现的？“

程默的心脏狂跳不止：“我不知道...突然就看到了。“

苏雨晴的眼睛在夜视镜下微微发亮：“预知能力？有意思。跟紧我，我们换条路。“

接下来的半小时，两人迂回前进，避开了三处巡逻队。程默的头痛越来越剧烈，每次刺痛都伴随着一些模糊的影像——苏雨晴踩中陷阱、暗处的守卫、突然亮起的警报灯。他不敢确定这些是真实的预知还是紧张的幻觉，但每次提醒苏雨晴后，都证明他是对的。

“你的能力在进化。“在一处围墙阴影下短暂休整时，苏雨晴检查着他的瞳孔反应，“不只是时间减速，现在还有碎片化的未来视。“

程默揉着太阳穴：“感觉像有人在我脑子里钉钉子。“

“忍着。我们快到了。“苏雨晴指向不远处的一个通风口，“那里应该直通实验室下层。“

通风管道狭窄逼仄，程默不得不像蛇一样蠕动前进。金属管道内壁的灰尘呛得他想咳嗽，又怕发出声响。爬行了大约五十米后，苏雨晴停下，轻轻移开一块通风栅栏。

程默从缝隙中望去，下面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实验室中央，悬浮着三个直径约两米的透明球体。每个球体内的时间流速明显不同——左边球体里的一只实验老鼠动作快得如同闪电；中间的则慢得像定格动画；右边的球体最为诡异，里面的物体时快时慢，毫无规律。

球体旁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高瘦男人，正专注地调整控制面板。即使从上方看去，程默也能认出那张脸——陈峰，通缉榜上排名第七的“时影“，“暗潮“组织最危险的时间操纵者之一。

“记录下所有数据。“苏雨晴用唇语说，同时打开战术平板的摄像功能。

程默点头，目光却被实验室角落的一个装置吸引。那是个圆柱形容器，里面漂浮着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暗红色物质，像是有生命的液体。每次那团物质脉动时，他的太阳穴就传来一阵刺痛。

“那是什么？“他忍不住低声问。

苏雨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骤变：“时质提取器。他们在抽取某个时间重置者的时质。“

程默胃部一阵绞痛：“就像抽血一样？“

“比那残忍得多。“苏雨晴的声音冷得像冰，“提取时质需要活体，而且过程...极其痛苦。历史上只有三个时间重置者被活捉过，没有一个活过提取过程。“

就在这时，陈峰突然抬头，直直看向通风口。程默浑身一僵——他们被发现了。

“有趣。“陈峰的声音通过实验室的扬声器传来，带着一种学者般的冷静，“我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时间波动。下来吧，躲躲藏藏多没意思。“

苏雨晴咒骂一声，一脚踹开通风栅栏，同时朝陈峰连开三枪。诡异的是，子弹在距离陈峰一米处突然减速，最终悬停在空中，像被无形的胶水黏住。

“苏小姐，久仰大名。“陈峰轻轻挥手，三颗子弹叮当落地，“带着你的小朋友下来聊聊如何？我保证不立刻杀了你们。“

程默跟着苏雨晴跳下通风口，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冲击力。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六名全副武装的守卫冲了进来，EMP步枪的红点瞄准镜锁定了他们。

“你想干什么，陈峰？“苏雨晴的手枪纹丝不动地指着陈峰的眉心。

“科研而已。“陈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如你所见，我们在研究时质的应用。想象一下，如果能将时间重置者的能力转移到普通人身上...“

“疯子。“程默脱口而出，“你知道那会破坏时间连续性吗？“

陈峰的目光转向程默，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啊，新人时间重置者。我感觉到你的时质波动了，非常...原始，但潜力惊人。要不要加入我们？比你跟着黎文渊那个老古董有前途多了。“

“做梦。“程默咬牙道。

“真遗憾。“陈峰叹了口气，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那就只能活体提取了。别担心，我会尽量让你活久一点——至少坚持到第三次提取。“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变成刺眼的红色，守卫们的EMP步枪开始充能，发出高频嗡鸣。程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再次闪过双重影像——三秒后，那些步枪会同时开火，苏雨晴会被至少两发EMP弹击中脊椎。

没有时间思考。程默本能地抓住苏雨晴的手腕，闭上眼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奇怪的“慢动作“感觉上。世界仿佛突然静止了——EMP步枪充能的嗡鸣拉长成低沉的轰鸣，守卫们眨眼的动作变得像树懒一样缓慢，就连飘落的灰尘都悬浮在半空中。

时间暂停了。

只有程默和苏雨晴还能自由行动。苏雨晴的眼睛微微睁大，但训练有素的她立刻反应过来，抬手就是两枪，精准击中最近的两名守卫的喉咙。

“走！“程默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拉着她向最近的出口冲去。他能感觉到这个状态正在飞速消耗他的体力，就像有人用吸管抽走他的骨髓。

他们刚冲出三步，世界突然恢复正常流速。剩余的守卫开火了，但苏雨晴早已预判了弹道，一个侧翻躲到实验台后。程默就没那么幸运了，一发EMP弹擦过他的肩膀，瞬间的剧痛让他跪倒在地，视野一片雪白。

“程默！“苏雨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没事...“他咬牙站起来，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陈峰站在时质提取器旁，手中拿着一个装满暗红色液体的注射器。

“让我们做个实验。“陈峰微笑着将注射器刺入自己的颈部，“看看普通异能者能承受多少时质。“

液体推入的瞬间，陈峰的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红色纹路。当他再次抬头时，眼睛已经变成了完全的黑瞳，看不到一丝眼白。

“美妙的感觉。“他的声音变得扭曲，像是好几个声音叠加在一起，“现在，让我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时间主宰。“

陈峰双手一挥，三个时间泡泡瞬间形成，将整个实验室分割成不同流速的区域。一个守卫不小心踏入加速区，瞬间衰老了几十岁，倒在地上化为白骨；另一个闯入减速区，动作慢得像蜗牛，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疯子！你在破坏时空连续性！“苏雨晴一边射击一边后退，但子弹在时间泡泡前全部失效。

程默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再次尝试触发时间暂停。但肩膀的EMP伤口干扰了他的能力，只能制造出局部的时间减速。陈峰大笑着穿过混乱的时间场，毫发无损。

“你们根本不明白！“陈峰的声音越来越非人，“时间不是线性的，而是无数平行世界的叠加！我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临界点——“

他的狂言突然中断。苏雨晴不知何时绕到了侧面，一枪击中了时质提取器的控制面板。装置爆炸的冲击波将陈峰掀飞，撞在墙上。三个时间泡泡剧烈震荡，最终像肥皂泡一样破裂。

“现在！“苏雨晴拽过程默的手，“趁他失去平衡！“

两人冲向紧急出口。身后传来陈峰愤怒的咆哮和守卫们杂乱的脚步声。程默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陈峰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膨胀，皮肤下红光涌动——时质过载的反应。

“他要爆炸了！“程默大喊，拉着苏雨晴扑向拐角。

巨大的冲击波将两人掀飞。程默在最后一刻成功触发了局部时间减速，让爆炸的碎片以慢动作飞过他们身边。当世界恢复正常时，整个实验室已经化为废墟，火焰吞噬了一切。

“通讯器...坏了。“苏雨晴检查着设备，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我们需要步行到撤离点。“

程默点头，搀扶着她站起来。两人跌跌撞撞地穿过燃烧的走廊，终于冲出化工厂。远处，黎文渊派出的接应直升机正飞速赶来。

“你救了我两次。“苏雨晴靠在树干上喘息，“那个时间暂停...连黎博士都不知道你能做到。“

程默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我也不知道。当时只想着不能让你死在那里。“

苏雨晴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擦去程默脸上的血迹，动作轻柔得不像她：“欢迎加入异能者的世界，搭档。“

直升机降落在不远处，但程默的注意力全在燃烧的化工厂上。透过火焰，他仿佛看到陈峰扭曲的身影依然站立，黑色的眼睛直视着他，嘴唇蠕动着无声的话语。

这不是结束。程默莫名确信。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