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将村后的群山染成了苍白色。楚云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用一把小刀削着一截木头。他的动作很慢,却很稳,每一刀下去都恰到好处,不多不少。
“云儿,又在这刻东西?“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楚云回头,看见父亲楚山河扛着一头刚猎到的野鹿走来。鹿血滴在雪地上,像一串红梅。
“爹。“楚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我做了个新的机关匣子,想试试能不能抓到雪貂。“
楚山河走近,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十六岁的楚云已经快和他一般高了,但在他眼里,儿子永远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雪貂狡猾得很,你这匣子还差些火候。“楚山河接过木匣看了看,从腰间解下一把小巧的匕首递给楚云,“用这个做触发机关,刃口要再斜三分。“
楚云接过匕首,眼睛一亮:“这是寒铁打造的?“
“嗯,上次去镇上换的。“楚山河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走吧,回家。你娘做了热汤,喝完我教你新的陷阱。“
父子俩踩着积雪往村里走。寒山村不大,三十多户人家依山而建,多是猎户和采药人。楚山河是村里最好的猎手,也是唯一一个识字的。
“云儿,下个月你就满十六了。“楚山河突然说道,“有些事,该告诉你了。“
楚云心头一跳。每个月圆之夜,他体内那股莫名的寒气就会发作,痛不欲生。父亲总是用特殊的草药为他缓解,却从未解释过原因。
“是关于我体内的寒气吗?“楚云低声问。
楚山河神色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正要开口,突然脸色大变,一把将楚云推开!
“躲开!“
一道黑光从林间射出,擦着楚山河的肩膀飞过,钉在身后的树干上——那是一支通体漆黑的箭矢,箭头上泛着诡异的紫光。
“什么人?“楚山河厉声喝道,同时迅速取下背上的长弓。
回答他的是更多的箭矢。数十支黑箭从四面八方射来,楚山河拉着儿子翻滚躲避,同时搭箭还击。他的箭又快又准,林中传来几声闷哼。
“云儿,往村里跑!通知大家!“楚山河将楚云推向村子的方向,自己则挡在路中央,连发三箭。
楚云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打斗声和父亲的怒吼,还有陌生的、冰冷得不像人类的笑声。
村子已经乱了。楚云看到几个黑衣人正在屠杀村民,他们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普通的猎刀根本碰不到他们的衣角。
“娘!“楚云心头一紧,拼命往家跑。
家门口,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母亲。一支黑箭穿透了她的胸口,血染红了门前的雪地。
“娘!“楚云跪倒在地,颤抖着抱起母亲。
楚母还有一口气,她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脸:“云...快走...找你爹...地窖...“
她的手垂了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楚云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胸膛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和体内突然沸腾的寒意。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从楚云喉咙里迸发出来。他抓起母亲身边的柴刀,冲向最近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转身,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和猩红的眼睛。他轻蔑地笑了笑,抬手一挥,一道黑光射向楚云胸口。
楚云本能地侧身,黑光擦过他的肩膀,带起一蓬血花。奇怪的是,伤口处没有疼痛,反而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与他体内的寒气产生了某种共鸣。
黑衣人“咦“了一声,似乎很惊讶楚云能躲开。他正要再次出手,一支羽箭突然从他太阳穴穿出!
“云儿!这边!“楚山河站在不远处,弓弦还在颤动。他浑身是血,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受了重伤。
楚云跑向父亲,两人退到家后的地窖口。整个村子已经陷入火海,惨叫声不绝于耳。
“进去!“楚山河推开地窖门,把楚云推了进去,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塞给他,“拿着这个,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爹!我们一起走!“楚云抓住父亲的手。
楚山河摇摇头,眼中满是决绝:“他们是为这个来的。我引开他们,你从地窖另一头出去,往寒山深处跑,去'断魂崖'找一个叫莫老的人,就说...就说'玄天珠现'。“
楚云还想说什么,父亲已经一把将他推下地窖,重重关上了门。紧接着,外面传来打斗声和父亲最后的怒吼:“来啊!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杂碎!“
地窖里漆黑一片。楚云颤抖着打开布包,里面是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的寒气。更奇怪的是,这寒气不仅不让他难受,反而让他体内的寒意平静下来。
珠子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在黑暗中微微发亮。楚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仿佛有无数信息涌入脑海。
外面突然安静下来。楚云屏住呼吸,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说:“搜,一定要找到玄天珠。“
脚步声接近地窖。楚云握紧珠子,沿着地窖向后爬去。地窖另一头通向山脚,是父亲早年挖的逃生通道。
当他爬到出口时,听到地窖门被踹开的声音。楚云不敢停留,钻出通道,头也不回地向深山跑去。
雪越下越大,掩盖了他的足迹。楚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失去知觉,才靠着一棵古树倒下。
他摊开手掌,那颗珠子依然散发着微光。楚云想起父亲最后的话——“玄天珠现“。
“这就是玄天珠吗?“楚云喃喃自语,“它到底是什么?那些人为什么要为它杀人?“
珠子突然亮了一下,仿佛在回应他的问题。一股暖流从珠子传入楚云体内,与他原本的寒气交融,形成一种奇妙的力量循环。
楚云惊讶地发现,肩膀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体内的寒气也变得温顺起来。更神奇的是,他感觉自己能“看“到周围数十丈内的景象——雪地下冬眠的蛇,树洞中熟睡的松鼠,甚至远处几只觅食的雪狐。
“这是...修真者的灵识?“楚云想起父亲偶尔提起的传说。难道这颗珠子让他拥有了修真者的能力?
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楚云立刻收起珠子,警觉地望过去。不是追兵,而是一头受伤的雪狼。
雪狼也发现了他,龇牙咧嘴地发出低吼。若是往常,楚云会慢慢后退,避免激怒它。但此刻,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直视雪狼的眼睛。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雪狼突然停止低吼,歪了歪头,然后慢慢走近,在楚云脚边趴了下来,就像驯养的猎犬一样。
楚云试探性地摸了摸雪狼的头,后者温顺地舔了舔他的手。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能感受到雪狼的情绪——恐惧、痛苦,还有一丝依赖。
“你也被人追杀了吗?“楚云轻声问,检查雪狼的伤势。它的后腿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像是被利器所伤。
楚云撕下衣袖,为雪狼包扎。在这个过程中,他体内的那股新力量自动流向伤口,雪狼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
“看来这珠子给了我一些不得了的能力。“楚云苦笑,“可惜代价太大了。“
想起惨死的母亲和可能已经遇害的父亲,楚云胸口一阵剧痛。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不管你们是谁,我发誓一定会找到你们,让你们血债血偿!“楚云对着夜空低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雪狼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轻轻蹭了蹭他的手。
楚云深吸一口气,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断魂崖轮廓。那是寒山最危险的地方,常年被浓雾笼罩,据说进去的人很少有能出来的。
“明天一早就去断魂崖。“楚云下定决心,“莫老...希望你真的存在。“
他靠着树干,将珠子贴身藏好。雪狼蜷缩在他身边,充当警戒。楚云闭上眼睛,却无法入睡。这一夜之间,他的世界天翻地覆。从一个普通的山村少年,变成了身怀异宝的逃亡者。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体内的变化。那股力量正在改变他,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某种更深层次的、他说不清的东西。
夜风中,似乎传来低语声,仿佛有无数人在他耳边诉说古老的秘密。楚云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幻觉,但他知道,从今夜起,他的人生将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一条充满鲜血、仇恨与力量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