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野狗岭的初啼

灰烬谷的喧嚣被抛在身后。林烬的身影在黄昏的余晖中,如同一道贴地疾行的灰影,向着老鬼所指的“野狗岭”方向掠去。山风带着荒野特有的粗粝和淡淡的腐叶气息,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下方一双沉静如寒潭的眼眸。

野狗岭,名副其实。嶙峋怪石犬牙交错,枯藤老树盘根错节,地势崎岖复杂,是杀人越货、藏匿行踪的天然场所。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野兽的腥臊味。

林烬没有贸然深入。他在岭口一处视野开阔的巨石后停下,收敛气息,将感知催动到极致。灵魂熔炉如同精密的雷达,无声地扫描着前方复杂的地形和……情绪波动。

很快,他捕捉到了目标。

在岭内一处相对避风、靠近水源的石坳里,一团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情绪“火焰”正熊熊燃烧着!暴戾、警惕、贪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不安。这情绪“火焰”的强度,远超练气五层应有的水平,带着一股近乎实质的凶煞之气,显然经历过不少血腥厮杀。

“周通……”林烬心中默念着悬赏牌上标注的名字。目标就在那里,像一头盘踞在巢穴中的受伤凶兽。

他没有立刻行动。正面强攻并非上策,周通有防御法器,且情绪如此暴戾警惕,必然反应极快。林烬需要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瞬间瓦解对方防御、放大其弱点的机会。

“引动心魔自生……七情六欲为柴……”脑海中闪过那残破玉简中的只言片语。一个冰冷而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如同最老练的猎人,借助地形和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着石坳外围移动。他选择了一个上风口的位置,距离周通藏身的石坳约百丈,中间隔着几块巨大的风化岩石。

林烬盘膝坐下,心神沉入灵魂深处那幽暗燃烧的熔炉。他没有完整的“引魔诀”,只有从碎片信息中领悟的核心理念:**感知、引导、放大目标自身最强烈的负面情绪,以之为引,点燃其心魂之火!**

他将意念集中于石坳方向,熔炉的力量如同无形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出,越过百丈距离,悄然缠绕向石坳中那团暴戾的“火焰”。

**目标——锁定那丝被暴戾掩盖的“焦虑”和“不安”!**

周通此刻正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一枚土黄色龟甲。这是他赖以保命的防御法器“玄土甲”,多次救他于危难。但此刻,龟甲上细微的裂痕却让他心烦意乱。这是上次遭遇血狼帮围剿时留下的,修复需要一大笔灵石,这也是他冒险滞留野狗岭的原因——他在等一个“肥羊”,一个能让他捞够修复费用甚至更进一步的猎物。

然而,猎物迟迟不来。血狼帮的追捕阴影如同跗骨之蛆,让他坐立难安。他烦躁地灌了一口劣质的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

“妈的……血狼帮那些杂碎……”他低声咒骂着,眼中血丝密布。焦虑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神经。万一血狼帮的人先找到这里?万一来的猎物太扎手?万一……

就在这时!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悸动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脑海!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精准地扎在他心底那根名为“焦虑”的弦上!

“谁?!”周通猛地跳起,玄土甲瞬间激发,一层薄薄的土黄色光晕笼罩全身!他如同惊弓之鸟,紧张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然而,除了呜咽的山风,什么也没有。

但那股冰冷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如同跗骨之蛆,将他心中那份焦虑和不安瞬间放大十倍、百倍!

血狼帮狞笑的脸在他眼前不断闪现!他仿佛听到了帮众们搜索的脚步声就在附近!仿佛看到了自己被乱刀分尸的惨状!玄土甲上的裂痕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

“不!滚开!!”周通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眼瞬间被恐惧和暴戾的血色充满!理智的弦在无休止放大的焦虑和恐惧冲击下,砰然断裂!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尽的恐慌吞噬了!

就是现在!

百丈之外,巨石后的林烬眼中幽光暴涨!他清晰地“看”到周通的情绪彻底失控,那暴戾的外壳被内部的恐惧和焦虑撕得粉碎!这正是心防最脆弱、最混乱的时刻!

他不再犹豫!积蓄的力量轰然爆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从巨石后激射而出!速度之快,在昏暗的光线下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冰冷的杀意凝如实质,直指石坳!

同时,他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这是模仿引魔诀理念,以自身业火为引,强行引导、引爆目标心中那已被放大到极致的负面情绪!

**“引魔·焚心!”**(自创雏形)

轰!

陷入癫狂恐惧的周通,只觉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被无限放大的恐惧、焦虑、对血狼帮的刻骨恨意,瞬间被一股冰冷邪异的力量点燃!化作一股焚心蚀骨的烈焰,在他灵魂深处猛烈燃烧起来!

“啊啊啊——!”周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这痛苦远胜肉体的伤害!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无数烧红的铁钎搅动,意识一片混乱,眼前幻象丛生!刚刚激发的玄土甲光芒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他的灵力运转彻底失控,在经脉中狂暴地乱窜!

林烬的身影已至近前!他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计算。指尖一缕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灵魂的业火骤然亮起!

**业火——焚魂!**

嗤!

指尖如同烧红的烙铁,无视那层因主人失控而变得脆弱的玄土甲光晕,精准无比地点在周通因剧痛而扭曲的眉心!

冰冷刺骨的业火瞬间侵入!

周通的身体猛地僵直,惨叫声戛然而止!他暴突的双眼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林烬,瞳孔中倒映着那跳跃的幽暗火焰,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意识、连同那焚心的魔焰,都被这冰冷的火焰疯狂吞噬、冻结、焚灭!

仅仅一息!

周通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笼罩他的玄土甲光晕无声溃散,那枚布满裂痕的龟甲吊坠“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林烬微微喘息,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几分。强行引导、引爆目标心魔,再施展焚魂一击,对精神和业火之力的消耗远超预期。尤其是“引魔·焚心”的雏形,反噬之力让他灵魂熔炉都微微震颤,隐隐传来一丝灼痛感。这残破的法门,果然凶险异常!

但效果也是惊人的!一个练气五层、拥有防御法器的凶悍散修,在他精心营造的心魔和致命一击下,竟连像样的反抗都没能做出!

他迅速蹲下身,摘下周通腰间一个鼓囊的储物袋,同时捡起那枚布满裂痕的土黄色龟甲。龟甲入手沉重,带着一丝土属性的厚重感,虽然受损,但灵性未失,稍加修复或以其材料重炼,价值不菲。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龟甲的瞬间!

嗡!

怀中的古玉残片,竟然再次传来极其清晰的悸动!这一次,悸动并非指向龟甲本身,而是……龟甲上沾染的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消散的……暗红色气息!那气息带着怨毒、不甘,正是周通临死前残留的最后意念!

古玉残片仿佛一个饥渴的容器,竟主动散发出一股微弱的吸力,将那丝暗红气息悄然吞噬!残片表面的纹路似乎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随即恢复沉寂。

“它能吸收死亡残留的强烈意念?”林烬心中一动,若有所思。这古玉残片,似乎远不止是钥匙那么简单!

他迅速将龟甲和储物袋收起,准备处理尸体撤离。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刹那!

嗤!嗤!嗤!

三道细微却凌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从三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骤然袭来!目标直指他的后心、咽喉和丹田!速度之快,时机之毒,显然早已埋伏多时!

是毒针!喂了剧毒的针形法器!

千钧一发之际,林烬体内业火熔炉因方才的消耗和反噬,运转出现了一丝迟滞!他只来得及猛地侧身扭腰,将身法催动到极致!

噗!噗!

两道毒针擦着他的肋下和肩胛飞过,带起一溜血珠!冰冷的剧毒瞬间侵入,带来麻痹和蚀骨的剧痛!

但第三道毒针,却如同跗骨之蛆,精准地射向他因侧身而暴露出的左侧腰腹!

避无可避!

林烬眼中厉色一闪,左手猛地回护,业火瞬间覆盖手掌!

嗤啦!

毒针射在业火覆盖的手掌上,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冰冷的业火与剧毒猛烈对抗,毒针蕴含的灵力被迅速焚灭,针体也被腐蚀得坑坑洼洼,最终失去力道,被林烬一把攥在手中!但针尖附带的剧毒,依旧有少量穿透业火防御,渗入了他的掌心!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从手掌蔓延开来!

“好胆!竟敢抢我血狼帮的猎物!”一声阴冷的厉喝响起。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的岩石阴影中窜出,呈品字形将林烬围在中间!为首一人身材矮小精悍,脸上带着一道蜈蚣般的狰狞刀疤,眼神如同毒蛇,手中把玩着几枚蓝汪汪的毒针。正是血狼帮的“毒牙”!他身后两人,一个手持淬毒短刀,一个握着淬毒弩箭,气息都在练气四层巅峰,眼神凶狠。

毒牙看着林烬手中那枚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毒针,又扫了一眼地上周通的尸体和他腰间的储物袋,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忌惮。

“小子,身手不错。不过,中了老子的‘蚀骨散’,滋味如何?”毒牙阴恻恻地笑着,露出满口黄牙,“把周通的东西交出来,再自断一臂,老子可以考虑留你一条狗命,去矿洞里给兄弟们挖矿赎罪!”

林烬缓缓站直身体,左手传来的麻痹感正沿着手臂向上蔓延。他面无表情,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冷冷地看着包围上来的三人。右手掌心,一缕幽暗冰冷的业火无声跳动。

他体内的熔炉因剧毒的刺激和方才的反噬,反而加速运转起来,疯狂吞噬着侵入的毒素!业火的焚灭之力,对毒素似乎有着天然的克制!麻痹感蔓延的速度正在减缓!

“血狼帮……”林烬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果然是一群只会在阴影里咬人的野狗。”

“找死!”毒牙身后那名持弩的汉子怒喝一声,抬手就是一箭!淬毒的弩箭带着腥风,直射林烬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