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雷雨

砰!

麻袋被粗暴地扔在地上,在泥水里几个翻滚,溅起浑浊的水花。

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狠狠啐了一口。

“西八!这鬼天气!老大是不是疯了?为了个猪一样的死胖子,让咱哥俩淋成落汤鸡!”

在他身后,一个矮个子缩着脖子,正费力地挥舞着铁锹挖坑。每一次下铲都掀起沉重的泥块,雨水让他睁不开眼。

“疤…疤哥,少说两句吧…赶紧埋完回去…这地方阴森森的…听说以前…”

“闭嘴!”刀疤脸恶狠狠地打断他,抢过另一把铁锹用力铲土。

“晦气!妈的,不就一个看场子的废物点心,非要得罪老大,还累得我们来干这苦力活!”

雨落愈疾,打在人脸上,落入嘴中。

刀疤脸连啐几口唾沫,便也熄了叫骂的心思。

夜幕下,一时间竟有些诡异的安静,只剩下密集的雨声和掀土的噗嗤声。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将荒地照得如同白昼。紧随其后的炸雷让矮个子浑身一哆嗦。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矮个子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地上的麻袋,动作猛地僵住了。他揉了揉被雨水模糊的眼睛,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疤…疤哥!你看…你看那个袋子!”

“看什么看!赶紧挖!”刀疤脸头也不抬,不耐烦地吼道。

“不是…哥!袋子…袋子好像在动!还…还有白烟?!”矮个子的声音拔高了,充满了恐惧。

又是一道闪电,这回他看得更真切了——那个沾血的麻袋,真的在动!

麻袋的缝隙处,丝丝缕缕的白汽蒸腾而出!

“他…他是不是还没死?”矮个子牙齿打着颤说道。

刀疤脸终于停下动作,顺着矮个子指的方向看去。雨水太大,在黑暗中看不清细节,但那诡异的白烟在冰冷的雨夜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皱起眉头,心里也莫名地有些发毛,但仍强撑着骂道:“放屁!你他妈是淋雨淋糊涂了吧?老子亲眼看见他脑袋都被老大用钢管敲瘪了!还能活过来不成?那是雨水碰到热…热…”

雷光闪烁夜色,泥地里,麻袋翻了个身。

刀疤脸没说完的话被咽回了肚子里。

空气仿佛都沉默了,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两人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哥…要不…要不打开看看?万一…万一没死透呢?老大可是交代要处理干净的…”

“看你妈个头!”刀疤脸色厉内荏地吼着,“一个死胖子,还能诈尸?少他妈自己吓自己!挖坑!埋了就走!”他嘴上这么说,握着铁锹的手却紧了紧。

喀嚓!

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照亮了两人的视线。

不过片刻的时间,陷在泥地里的麻袋已经被蒸笼般的白汽包裹。

视觉的冲击彻底击溃了矮个子的心理防线:“哥!他是不是变成鬼了!”

刀疤脸额头青筋暴起,内心的恐惧和烦躁达到了顶点。

“西八!真他妈邪门!”他狠狠骂了一句,拔出插在泥地里的铁锹,“我…我们一起上!要是没死透,老子再给他补几下!”

两人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仍在不停冒出诡异白烟的麻袋。

雨水疯狂地打在麻袋上,那“嗤嗤”的微小声响在寂静的雨夜里被无限放大。

矮个子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抓不住麻袋口的绳子。刀疤脸骂骂咧咧地一把推开他,蹲下身去,粗暴地扯开麻袋的绳结。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湿漉漉、沾着暗红血迹的麻袋口!

唰——!

那是一道没有闪电光芒,却比闪电更刺眼的目光!猛然睁开的眼睛深处,没有迷茫,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刚从最深沉的死亡深渊中挣脱出来的冰冷!死死钉在近在咫尺的刀疤脸脸上!

“呃啊——!!!”刀疤脸的喉咙里爆发出极度惊恐的尖叫!整个人猛地向后弹开,摔在泥水里!慌乱中手里的铁锹被甩飞。

“鬼!鬼啊!!!”矮个子更是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嚎叫,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

麻袋里,一个干瘦的身影已然弹射而出。

这身影快若惊鸿,在空中舒展肢体,化为一道只能看到残影的飞身顶膝。

刀疤脸惨叫声戛然而止,整个身体以脑袋为箭头横飞而出,撞进足有人高的荒草中,扑腾几下没了声息。

矮个子惧意更甚,头也不敢回,狼狈奔窜中,一只鞋子不知何时已经掉落,脚板被地上石子硌出血来都顾不得。

冰凉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却浇不灭他心中的恐惧。

剧烈起伏的胸膛鼓如风箱,榨取着他最后的体力与理智。就当他以为自己要窒息时,身后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他下意识回头去看,脚下一个趔趄,已经耗尽潜力的身体再也站立不住,踉跄着扑倒在泥泞的地面。

四周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只有雨声在淅沥沥回荡。

他强睁着被雨水和汗水模糊了的眼睛。

夜色下,一道瘦长的身影已经缓缓走来,停在他的身前。

咔嚓!

矮个子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一张清秀的脸,骤亮的电光映照在那发白的脸上,俊美而妖邪。

“你…你…你不是林世勋!”矮个子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尖锐嘶哑,“不对!你是林世勋!你是…”

他脸上的惊骇欲绝瞬间凝固,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尖利的嘶吼卡在喉咙深处变成一声怪异的抽气声。那只原本要抬起的手,才堪堪举到半空,却猛地僵直定格。

林世勋俯下身,伸出手指,探向矮个子的鼻下。

“啧,这就死了。”

林世勋咂咂舌,直起身,站在瓢泼大雨中,低头看着脚下这具被活活吓死的尸体。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某东方大国的良好青年,不过眼睛一睁一闭的功夫,就已经穿越成一名成长于南韩的街头混混。

原主是个体重两百斤、性格懦弱、整天被呼来喝去的胖子,因为不明原因得罪了帮里的小头目朴大勇,被一棍子敲碎了脑袋,像垃圾一样被丢到了这里…

想到这里,林世勋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记忆中肉乎乎、指节都被脂肪淹没的手掌,此刻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虽然沾满污泥和血迹,却透出一种……清瘦?

他猛地扯开湿透黏在身上的T恤领口,低头看去。

原本高高隆起的胸膛,腰腹间堆积的“游泳圈”都不见了!只剩下清晰可见的肋骨轮廓和勉强覆盖其上的、单薄到近乎皮包骨的肌肉层!

“这…这是整形还是抽脂?是复活产生的效果吗?”林世勋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惊愕。原主两百多斤的身躯,竟然在这短短片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体的协调性和反应速度却快得惊人。又快速挥动了一下手臂,雨水被手臂带起的风切开的细微声响清晰地传入耳中!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几滴被手臂扫飞的雨珠在空中划过的轨迹!

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伴随着深入骨髓的饥饿,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刚才爆发出的、电光火石的速度和那精准狠辣的膝撞,仿佛是透支了这具身体的所有潜能,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酸软。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矮个子的尸体和远处荒草中没了声息的刀疤脸,眼神中没有波动。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两人是朴大勇的爪牙,也是直接参与杀害“自己”的凶手,死有余辜。

“朴大勇…”林世勋念着这个名字,清秀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寒意。

他不再停留,凭借模糊的记忆,如同一道瘦削的鬼影,消失在漆黑的雨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