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风雪困金钗,雪落锁香闺
- 这个红楼大观园过于硬核
- 陈皮味橙皮
- 2568字
- 2025-07-03 12:01:11
姊妹们沉默着进入厅堂。
薛蟠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抓起茶壶就往嘴里灌,才刚入口就吐了出来。
“呸!什么破茶!香菱,你死哪里去了。赶紧给爷泡壶上好的龙井茶来。”
说话间,薛大爷狠狠地把茶壶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外面传来香菱怯生生的回话,莺儿见状,悄悄退出去帮香菱彻茶。
宝琴吓得往薛蝌身后缩了缩,杏眼里噙着泪花。
薛蝌上前一步劝道:“大兄且消消气……”
“消气?”薛蟠眼珠子瞪得铜铃大,额角青筋暴起,“咱们薛家几时受过这等腌臜气?等出了这牢笼,看爷不……”
“孽障住口!”薛姨妈厉声喝断,手中佛珠“啪”地拍在案上,“你还嫌祸事不够多吗?”
宝钗默然蹲身去拾地上碎瓷,忽闻母亲怒喝,指尖一颤,竟被瓷片划出道血痕。殷红的血珠滴在雪白瓷片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姐姐……”宝琴声音发颤。
宝钗抬首浅笑,将伤手掩入袖中:“不妨事的,妹妹莫怕。”
薛姨妈浑然未觉女儿受伤,手中佛珠转得飞快,嘴里不住念着“阿弥陀佛”。窗外阴云密布,将她灰败的脸色映得愈发惨淡。
“咔嚓”一声,那串檀木佛珠突然绷断,圆溜溜的珠子滚了满地。
“这、这是……”薛姨妈盯着满地乱跳的佛珠,嘴唇哆嗦得厉害,“大凶之兆啊!”
“晦气!早知如此,昨夜就该带着家丁杀出去!”薛蟠一脚踹翻酸枝木矮凳,暴跳如雷,他腰间鼓鼓囊囊,分明藏着最后保命的金叶子。
宝钗见同喜同贵在收拾碎瓷,便默默用绣帕拭去指尖血迹,提着裙摆蹲下丰腴的身子,一颗颗替母亲拾捡佛珠。
忽听薛蝌压低嗓音道:“大伯娘,侄儿方才沿墙探查过,东面后墙狗洞处的守卫换班时,会有半刻钟空隙。若能趁隙……”
“万万不可!”宝钗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惶,“方才东府尤大嫂子的丫鬟来报,昨夜有个婆子钻狗洞,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啊呀!”
“嘶——”
满屋人倒抽凉气的声音里,窗棂突然被狂风吹开,吓得众人浑身哆嗦。
恰在此时,院墙外传来整齐的踏步声,惊得宝琴一把攥住兄长的衣袖。
薛蝌反手握住妹妹冰凉的手指:“妹妹莫怕,有哥哥在。”
“母亲您瞧……”宝钗忽然指向院角那株梨树,“今年的雪色,倒比往年更显清雅。您看那梨花,开得多好。”
薛姨妈茫然抬头——这寒冬腊月,哪来的梨花?
定睛望去,只见枯枝上零星挂着几片残叶。
正待发问,却见女儿目光灼灼盯着树下新翻的泥土。那里埋着薛家最后的体己银子,此刻已被薄雪覆盖。
“轰——”
东北角门突然传来撞门巨响。
薛蟠“唰”地从靴筒抽出匕首,薛蝌急忙按住他手腕:“大哥三思!外头可是持着火铳的锦衣卫!”
宝钗霍然起身,将拾好的佛珠重重按在案上:“母亲且站在女儿身后。”
薛蟠瘫在太师椅上,衣襟散乱,仰头灌下香菱递来的茶:“能试的门路都试遍了!那群狗官收了三百两银子照样翻脸不认人!”
“我记得上京前,咱们带了一块横匾。”她转向薛蟠,声音异常沉静,“哥哥且去将太祖御赐的‘紫薇舍人’匾额请出来。”
“蟠儿……”薛姨妈颤声唤道,“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
薛蟋垂头丧气地把匕首藏回靴子内,正想进去找匾额,却被母亲唤了一声停步,又摇头走进厢房。
宝钗静立窗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红麝串。忽而开口:“蝌弟,昨日你们进京时,除却守门官兵,可还有人知晓?”
薛蝌正扶着宝琴坐下,闻言一怔:“只有门上小厮……”
话音未落,院外又传来整齐的踏步声,由远及近,复又渐远。
宝琴“呀”地抓紧了兄长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衣料里去。
薛蝌轻拍妹妹手背,自己却绷直了脊梁。怀中那纸进京路引烫得他心口发疼——昨日琏二哥借故取走盐引时,他就该察觉异样的。
“姐姐的意思是……”薛蝌将声音压得极低。
宝钗目光掠过窗外闪烁的刀光:“若有人盘问,只说你们是来走亲戚的。”
说到这里,她那双宛如璀璨的星辰的眼睛,此刻闪烁着智慧光芒,“如此,你和琴妹妹方能安然脱身。若叫他们知道你们是皇商薛家二房的……”
薛蝌恍然,郑重向堂姐作揖:“多谢姐姐周全。”
宝琴整个人倚在堂姐温软的怀中,颤声道:“幸亏有姐姐在,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哼,都怪那阿金少爷!”她忽然攥紧帕子,“说什么他们少主要见大哥,偏挑这个时辰让我们进京。哥哥想着开拓西域商路,又念着探望伯母,这才带我同来。谁知竟撞上这等祸事!”
“阿金少爷?可是近来风头最盛的胡商?”刚指使仆从抱出牌匾的薛蟠,闻言出声问道。
见堂妹点头,他那双牛眼闪过精光。可一想到贾府现状,又泄气地瘫回椅中。
宝琴犹豫着望向兄长:“那些箱笼……”
薛姨妈猛地抬手制止,老泪纵横:“天要亡我薛家啊!”
宝钗快步上前扶住母亲发抖的身子,忽听院外传来连绵号令:
“奉凉国公军令,所有人即刻前往荣禧堂前广场候命!限时一炷香,违者严惩不贷!”
宝琴双腿顿时打起摆子,薛蝌将妹妹护在身后,目光却投向宝钗:“堂姐,如今……”
朝阳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栅栏般的阴影。
宝钗抿紧的唇线忽然一松:“且先去荣禧堂。”
说罢,她抬手仔细地理了理母亲略显散乱的鬓发,“咱们见机行事便是。”
……
从抱厦出来的陈三刚转过回廊,便见披甲的将军施施然踱步而来。
与满府惶惶之景截然不同,国公爷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红着绿的俏丫鬟,倒像是来踏雪赏梅似的。
两个捧着鎏金茶盘,一个提着红泥小火炉,还有两个端着各色茶果点心,其他的瑟瑟发抖地跟在身后。
最奇的是将军手里竟还捧着个雨过天青的瓷盏,正悠闲地品着茶,边走边欣赏沿途风景。
檐外雪花飘落,那穿红比甲的俏丫鬟踮脚递去茶盏时,一片雪花正落在她睫毛上。
这景致美得近乎刻意,倒像是老天爷特意给这场抄家添的戏码。
且说先前的怡红院里,宝玉盯着自鸣钟的鎏金指针,掌心沁出冷汗。
袭人去王夫人处送点心已过了两刻钟。
“麝月,你去瞧瞧袭人姐姐。”他忽然推了推身旁的丫头,“莫不是母亲留她说话?”
麝月沿着抄手游廊才走到东跨院月洞门,便惊得倒退两步。
只见袭人走在两个披甲军士前面,描金食盒早已不知去向,素日梳得一丝不苟的鬓发散了几缕,正回头对她轻轻摇头。
“了不得!”麝月跌跌撞撞冲回宝玉院,“二爷,袭人姐姐被官兵拿住了!”
宝玉惊得脸色惨白:“快去禀告老祖宗!”
晴雯却已扯下熏笼上烘着的绛色斗篷,她咬碎银牙的模样,活像只炸毛的猫儿:“等不得!那群杀才什么做不出来?再等下去,只怕袭人骨头都凉了!”
话音未落,人已卷着风雪冲了出去。
又过了两刻钟。
宝玉揉烂了茜纱窗上的软烟罗,突然拽起麝月,把她硬往门外推:“走!你快去寻凤姐姐……”
麝月刚走没到一刻钟,院门便被人踹开。
如此这般,这些大丫鬟便被宋辞的亲兵抓了壮丁,被凉国公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