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相碎片!背叛者的面孔

林晚照冲进营地时,后颈的冷汗已经浸透衣领,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田秀兰的血顺着她的军装下摆滴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踩着烧红的炭——她能感觉到怀里的温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像攥着一把正在融化的雪。

指尖被血染得黏腻,掌心还残留着她临终前最后的颤抖。

“顾野!”她的喊声响得像炸雷,震得晾衣绳上的破布哗啦作响。

顾野从草棚里冲出来时,军帽歪在一边,步枪还挂在肩上。

他脸色苍白,眉间拧成一个死结。

他的目光先扫过林晚照染血的衣襟,又落在田秀兰惨白的脸上,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秀兰?”他伸手去探她的颈脉,指尖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落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像是想从那早已冷却的皮肤里找回一丝生气。

“松本动的手。”林晚照把田秀兰轻轻放在草席上,褪下自己的军大衣盖在她身上。

布料摩擦伤口的刺痛让她皱了皱眉,但她声音依然冷得像冰碴,“她死前说‘她知道你’,松本手里有我2023年的照片。”

军营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风穿过残破的帐篷发出呜咽声。

顾野的喉结动了动,眼神晦暗不明。

他蹲下来替田秀兰理了理被血粘成一绺的头发,那是三天前他还笑她“像个小媳妇”的麻花辫。

“把秀兰的东西全翻出来。”他突然站起来,军装下摆扫过草席,发出窸窣的摩擦声,“赵大勇,你带两个人查她的通信记录,最近半年的信件、口信,一个字都别漏。”

赵大勇应了声,腰间的子弹袋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他蹲在田秀兰的铺位前,从草垫下抽出个布包,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半打补丁袜子——正是林晚照昨天看她补的那双。

粗线缝合的痕迹还带着针脚的温度。

布包最底下压着一沓信纸,边角泛着黄,墨迹深浅不一,仿佛写信人曾无数次摩挲过那些字句。

“队长!”赵大勇的声音带着颤,“这儿有封信,落款是‘华北救亡协会’,但……”他翻到最后一页,指腹蹭过邮戳,微微发烫的纸面让他心头一紧,“邮戳是太原日军司令部的。”

林晚照的指甲又掐进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月牙印。

她接过信,信纸仿佛还带着田秀兰体温的余温,好像她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继续补那双旧袜子。

信里写着“待时机成熟,自会送令弟去延安读书”,而田秀兰的回信墨迹晕开,像是被泪水泡过:“只要能救弟弟,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弟弟上个月被日军抓了。”顾野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

他不知何时摸出了田秀兰贴身的红布包,里面躺着枚铜质徽章,背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小字,“风字号·鸦眼直属”。

他用拇指抹过刻痕,指节发白,“我在平型关见过这种徽章——是华北特务机关的直属标记,普通汉奸摸不到。”

林晚照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田秀兰昨日喂药时哼的歌谣,手背上残留着她调配草药时散发的清香。

“松本只是棋子。”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又突然拔高,“得引蛇出洞才行。”

草棚里安静得能听见风刮过屋檐的声音,连孙猴子叼在嘴里的草茎掉在地上都没人察觉。

“用田秀兰的身份。”林晚照抓起桌上的煤油灯,火光在她眼底跳动,映得她眸中一片幽深,“松本以为她杀了我,我们就演一场‘叛徒反水’——我假装被田秀兰说服,去北村接头。”

“不行。”顾野的声音像块砸进冰湖的石头,冰冷而坚硬,“松本的刀贴着你脖子划过,她不可能信。”

“正因为她研究过我半年。”林晚照把灯重重按在桌上,火星溅在信纸上,熏出一圈焦痕,“她知道我护短,知道我会为了队员拼命——所以当‘田秀兰’说‘带她去见能救弟弟的人’,我会信。”她突然笑了,那笑比山风还冷,“她以为自己在钓鱼,其实该换饵了。”

顾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足有半分钟。

他伸手扯了扯领口,像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后半夜走。”他转身抓起墙角的步枪,金属撞击声清脆而沉重,“我带老周他们在庙后埋伏,她要是敢耍花样……”

“好了,要是我死了,谁给你擦屁股?”林晚照弯腰捡起田秀兰的红绳,系在自己手腕上。

血已经凝了,红绳硬邦邦的,硌得皮肤生疼,像是某种无法摆脱的诅咒。

北村的破庙在月光下像头蹲伏的野兽,黑影幢幢,风穿过断壁残垣,发出凄厉的呼啸。

林晚照摸黑爬上断墙时,军靴踩碎了半块瓦,脆响在空荡的殿里撞出回音,像是命运敲响的钟声。

她缩在供桌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不是害怕,是兴奋,像当年在地下拳场等着对手进场时的紧绷。

“林小姐好兴致。”松本清子的声音从殿门传来,带着笑意,却像毒蛇吐信般令人不安。

她穿着月白旗袍,手里的军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反射出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田秀兰没告诉你吗?北村的庙,最适合埋死人。”

林晚照站起来,红绳在手腕上晃了晃。

“她告诉我,你能救她弟弟。”她故意让声音发颤,像是真的恐惧,“我...我想试试。”

松本清子的脚步停在三步外。

她歪头笑了,发间的珍珠簪子闪了闪:“你以为我会信?”

“你信。”林晚照突然向前一步,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因为你和我一样,都见过队员死在面前的样子。”她盯着松本清子眼底闪过的暗色,“田秀兰求你时,你是不是也想起了什么?”

松本清子的刀尖微微发抖,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杀机。

她突然挥刀劈来,刀锋带起的风刮得林晚照耳发乱飞,夹杂着金属冷冽的气息。

但这一刀只劈到了空气——林晚照弯腰滚地,同时从怀里摸出颗烟雾弹。

“轰!”

浓烈的烟雾腾起的瞬间,庙外传来接连的爆炸声。

顾野设的绊雷被触发,火光映得庙墙一片通红,照亮了两人交错的身影。

松本清子的旗袍下摆着了火,她尖叫着打滚,军刀掉在林晚照脚边,仍在冒着热气。

“你以为抓到我就赢了?”她咳着血坐起来,嘴角的笑比刀还利,“鸦眼...还等着你呢。”

林晚照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胸口起伏剧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迫。

她弯腰捡起军刀,刀尖抵在松本清子咽喉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田秀兰最后一口气的温度。

庙外传来顾野的喊叫声,混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把她捆紧。”她对冲进来的孙猴子说,声音哑得像砂纸,“别让她死了。”

松本清子的血滴在地上,和林晚照军装上田秀兰的血混在一起,渐渐分不清谁是谁的。

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在她手腕的红绳上投下一片阴影,像条随时会收紧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