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想儿,长江水;儿想娘,扁担长;爹养儿,扁担长;儿养爹,手指头;子想娘,子想爹,子欲养,亲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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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十六中学
陈默回想起昨晚做梦的场景,他总感觉心头像是被什么压住一样,于是他请了假,赶早回家。
陈默走后,班主任周立习惯性往班上走去。
天光未显,春寒料峭,正值早读时间,空气中还散发着丝丝的年味儿。虽然刚开学没几周,但他还是喜欢一大早赶到教室,望着学生朝气蓬勃的脸,听着学生们掷地有声的朗读声。他觉得他的灵魂还是年轻的,自由的,有意义的,即便已经年过半百。
跟班上大部分孩子一样,周立同为农村出身,所以他了解山里的孩子走出去有多重要,且又有多么艰难。
何况他认为孩子们须走出去的,不仅仅是地域之限,更应该走出去的,是农村孩子们狭窄的认知局限,即一段属于自己的心路历程。
这是他毕生之追求,也必将更艰难。
当然,这条道路他也在慢慢摸索。
“对了,老师,除了陈默,其他都到齐了。”班长李芳向周立报告。
“陈默请假了,你先回去读书吧,辛苦了,班长。”
巡完班,周立回到级室,习惯性地向陈默家长打去电话。
“滴————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周立感到有点奇怪,但想到可能是他的家长更换了电话号码,他便向陈默之前的班主任询问。
“您好,是李妍老师吗?我是陈默现在的班主任…………”
“您好,周老师…………陈默爹娘早几年出车祸走了,只剩下他阿爷和他相依为命了。”
“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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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出了校门,此时天还蒙蒙亮,初春之晨,日月同辉。望着天边挂着的太阳和月亮,陈默觉得这日月有点像他的父母。
无暇多想,陈默没有多余的钱打车,于是他向河东车站走去,走个四里路,坐公交回家。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熟人王姨。没有多余的对白,王姨只是问了去哪,干嘛,便叫他上车,捎他一程。
旧式三轮车上
“小默,别嫌你姨车子脏就行。”
“不嫌不嫌,王姨最干净了。人美心善。”
虽然王姨是环卫工人,干着又脏又累的话,但她的衣着和车子,却格外的干净,一尘不染。虽不光鲜亮丽,但干练利落,整洁清爽。
“呦,臭小子,平日见你不咋爱说话,今嘴像抹油似的,咋的,跟哪家的姑娘谈恋爱了?”
“您老人家可别取笑我了。”
不久,到达河东车站,下了车。
“王姨,谢谢你。”
“谢啥谢?就几分钟的事,而且臭小子,没有你几个月前跳上去帮我的车子刹车,我脑袋早就被撞个稀巴烂了,或许现在正和阎王爷喝茶呢。”说着,王姨从塑料袋中掏出一张崭新百元大钞,递给陈默。
“王姨,谢谢你的好意,但这钱我不能收。”
“放心,这是预支你下次废品的钱。回家,有点钱在身总会方便许多。走了,对了,给个馒头你吃。隔壁老张手工制作,一元一个,又香甜又扛吃。”
公交车上,陈默拿出那比他脸还大的大白馒头掰了一半,留了一半。嚼着馒头,他从书包拿出本子和笔,记下——农历三月初三,陈默欠王姨废品钱100元和大白馒头一个。
收笔,放好。咽下最后一口馒头,他便闭眼休息。
他又做起了梦,一个太阳和月亮的梦。
在梦中,他靠在小树旁,或许梦醒后,他躲在了小树里。
“你十七岁了,是男子汉了……”
“小默……小默……要吃好穿好喔……爷爷年纪大了,照顾好爷爷……”
“原谅我们,我们会一直在天上守护着你的……”
…………
“你十七岁了,是男子汉了……”
“小默……小默……要吃好穿好喔……爷爷年纪大了,照顾好爷爷……”
“原谅我们,我们会一直在天上守护着你的……”
…………
…………
…………
河岸青山下,陈默靠坐在小树旁,一对父妇依依不舍地望着陈默,陈默努力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且不待他抓去,父妇便化成了零星光点,汇聚成了太阳和月亮,跃过青山,飘向了天际。
陈默醒了,人如其名,习惯沉默,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那本子上,多了一幅悬挂着日月的小树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