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半翻墙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一轮清冷的弦月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洒下朦胧的光辉，勉强勾勒出农家小院的轮廓。林小满蜷缩在硬邦邦的土炕上，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红油翻滚的小火锅和冰镇阔落，可每当她要吃到嘴里时，眼前就会出现一个鲜红的“-10”，然后沈砚那张冷冰冰的脸就会冒出来，指着她的土豆苗说“剧毒土蛋”……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身下的干草发出窸窣的声响。

就在此时，篱笆墙外，一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正是沈砚。

他一身深色的夜行衣，更衬得脸色在月光下有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白日里那些翻腾的思绪——发光的怪草、瞬间清理的田地、诡异高效的“蚯蚓”、还有那勾魂夺魄的麻辣香气——最终汇聚成一股强烈的冲动：他必须亲自去看看，看看那疯女人的田地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白日里人多眼杂，他不想惹麻烦。唯有这夜深人静之时，最适合探查。

沈砚的动作轻盈得如同狸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并未选择走正门（那破门动静太大），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低矮的篱笆墙。选了一处相对结实、远离林小满破屋的位置，他足尖在泥地上一点，身形拔起，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轻松地越过了篱笆，悄无声息地落在林小满的院子里。

落地无声。他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视整个小院。破败的草屋门窗紧闭，里面传来均匀（还带着点磨牙声）的呼吸。很好，人睡着了。

他的目标明确——田地中央。

月光下，那片被翻整得异常松软平整的田地格外显眼。沈砚放轻脚步，如同踩着棉花，迅速靠近。他的目光首先被田中央那个造型奇特、歪着脑袋的稻草人吸引。破麻袋片在夜风中飘动，草帽的破边轻颤，在朦胧月色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沈砚眉头微蹙，脚步顿了一瞬，但探究心很快压过了那点不适。他的目标不是这个奇怪的摆设。

他径直走向田地中央偏左一点的位置。白天，那株散发着荧光的怪草就种在那里。

借着清冷的月光，沈砚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株草……还在！

只是，它现在的样子，让见多识广的沈砚也感到一阵错愕和……无语。

只见那株本该“生命力极度旺盛”的“优良土豆苗”，此刻只剩下顶端孤零零的两片小叶子，在夜风中可怜巴巴地颤抖着。下面原本该是茂盛枝叶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直挺挺的杆子！像被人强行剃了个光头！而更诡异的是，那仅存的两片小叶子和光杆上，依旧散发着那种微弱却清晰的浅绿色荧光！在黑暗中，如同一个顶着两片小绿光的……秃头灯柱？

这画面，实在太过滑稽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沈砚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这疯女人白天对着它得意洋洋地炫耀“高科技”和“好日子”，结果就把它薅成了这副德行？她到底在干什么？！

他强压下心头的荒谬感，蹲下身，凑近那株“秃头荧光苗”。离得近了，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荧光，柔和纯净，确实蕴含着一种奇异的、不属于普通植物的生命力波动。他伸出手指，指尖灌注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内力，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荧光叶子，试图感受其中蕴含的能量性质。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叶片的刹那——

【滴！检测到未授权生物接近核心作物！威胁等级：低（好奇心过重的人类）。自动防御机制启动！目标锁定！威慑模式开启！】

一个冰冷、刻板、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沈砚的脑海中直接炸响！

沈砚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伸出的手指瞬间僵在半空！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谁？！谁在说话？！“未授权生物”？“核心作物”？“威慑模式”？这些词句如同天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权威感！这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的意识深处！

这超出了沈砚所有的认知！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瞬间扫向四周！破草屋依旧安静，院子空无一人！只有那个歪着脑袋的稻草人，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稻草人？！

沈砚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破破烂烂的稻草人身上！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那个原本歪着脑袋、对着土豆苗方向的稻草人，那颗光秃秃的草脑袋，竟然极其僵硬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哒”轻响，一格一格地……转动了九十度！

草脑袋上那顶破草帽的豁口，此刻正正地、精准地……对！准！了！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被某种冰冷存在锁定的恐怖感瞬间攫住了沈砚！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那草脑袋上没有眼睛，可他却感觉有两道无形的、充满警告意味的视线，穿透了黑暗，牢牢地钉在他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虫鸣都消失不见，只剩下那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注视”！

沈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他从未感受过如此诡异、如此直接、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威慑！这绝不是武功或者内力的范畴！这更像是一种……规则的警告？或者……某种未知存在的凝视？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背后的衣衫。他猛地收回伸向土豆苗的手，身体绷紧如弓弦，内力瞬间流转全身，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他死死盯着那个对准他的稻草人脑袋，一动不敢动。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那冰冷的“注视”感并未消失，反而像沉重的山岳压在他的心头。

【滴！威慑成功。目标已停止侵入行为。防御机制解除。】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在沈砚脑海中响起。

随着这声音落下，那股沉重的、被锁定的恐怖感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虫鸣声重新响起，空气恢复了流动。

那个对准沈砚的稻草人脑袋，又极其僵硬地、伴随着“咔哒”声，一格一格地……转了回去，重新歪向土豆苗的方向。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沈砚僵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比月光还要苍白。后背的冷汗被夜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恢复“正常”的稻草人，又看了看那株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秃头苗”，最后目光复杂地投向林小满那扇紧闭的破屋门。

这女人……她身边的东西，一个比一个邪门！这稻草人……竟然能发出直接作用于人意识的警告？还有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这绝非人力所能及！这已经超出了他理解的“妖术”或“机关”的范畴！

巨大的震惊、后怕和更深的谜团在他心中翻涌。此地不宜久留！

沈砚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惊魂未定，再不敢多看那田地和稻草人一眼。他足尖一点，身形如同受惊的大鸟，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掠回篱笆墙边，一个纵身便翻了过去，消失在自家院子的阴影里。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

破草屋里，林小满睡得正沉，对院子里发生的惊魂一幕毫无察觉。只是不知梦到了什么，她咂了咂嘴，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土鳖……不懂高科技……”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而她的意识深处，系统欢快的声音正对稻草人进行着评价：

【叮！‘自动灌溉稻草人（基础版）’成功执行威慑程序！有效阻止未授权目标接触核心作物！表现良好！奖励宿主积分5点！当前积分余额：-5点！(◍•ᴗ•◍)✧*。】

…………

沈家院子里，沈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他闭上眼，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冰冷的电子音和被稻草人“注视”的恐怖感觉。他缓缓抬起手，月光下，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那荧光叶子散发出的、奇异的能量波动。

这疯女人……她身上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那冰冷的“声音”，那诡异的稻草人……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完全未知的、可能极其危险的领域。

沈砚缓缓睁开眼，黑沉的眸子里再无半分轻视和嘲讽，只剩下冰封般的凝重和一丝被深深挑起的、近乎偏执的探究欲。

他需要答案。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