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尽了,墨汁一样的夜色把街巷染得黢黑。两个摊摊,此刻硬是划出了楚河汉界,成了这片黑里头最扎人眼睛的两坨光。
快手刘那边,煞白的LED灯管跟探照灯一样,把啥子都照得死眉秋眼,大喇叭里“八块钱一份,好吃不贵!”的叫卖声,跟破锣一样,蛮横地撕扯着夜市的空气。
老王这边呢?就一团安安静静、却烧得死心塌地的蓝色火苗子。
他屁话没得一句,稳稳当当把自家那口养得油光水滑、黑亮黑亮的老铁锅架在火上。锅壁烧得通红,热气浪浪往上翻,把空气都扭得变了形。他手腕子一沉,一勺清亮亮的菜籽油滑溜地溜进锅里。
油温滋滋往上爬,青烟烟冒起来了。
老王端起那碗陈年郫县豆瓣酱,猛地一下,连碗带酱,扣进了滚油头!
“刺啦——!!!”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
一股子浓烈、霸道、裹着酱香和辛香的红烟烟,跟头睡醒了的红毛狮子一样,轰!地一下冲天而起!那味道蛮横得没得道理,瞬间就把快手刘那边飘过来的寡淡香精味儿冲得渣渣都不剩,霸道地塞满了所有人的鼻孔窿!
夜市里头原本闹麻了的人声,硬是在这股香气炸开的那一秒钟,集体卡了壳!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跟遭磁铁吸住了一样,焊到了这股味道的主人——老王身上!
快手刘脸上那点得意劲儿,“咔吧”一下冻僵了!他看到自家摊子前头几个客人跟狗儿闻肉一样,鼻头一耸一耸,脑壳不由自主就扭过去看老王,心头那无名火,“噌”地就烧起来了!
“看啥子看!闻起香有啥子用?!”他扯起破锣嗓子,冲着自己客人就吼,“老子这边都卖脱十几份了!他龟儿那边一份都还没出锅!味道嘛,都差不多的!老子这个叫效率!懂不懂!醒豁点!”
老王耳朵像塞了棉花,理都不理。
他眼巴前这口锅,锅里头这方寸之间的风云变色,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手里那把锅铲,稳得跟焊死在手上一样,没得一丝儿抖。
金黄酥香的牛肉末末,在红亮亮的油汤汤头翻滚、跳舞,每一粒都巴适地裹满了酱色,勾人的焦香直往人鼻孔窿头钻。
雪白细嫩的豆腐坨坨滑进锅里,动作轻巧,又准得要命,没得一块遭铲烂。红油油和白生生在锅头绞到一起,跟滚烫的岩浆裹到温润的羊脂玉一样。
翠生生的蒜苗颗颗、赤红喷香的辣椒面面、醇厚扎实的豆豉颗颗……
一样样好东西,跟听到军令的兵娃子一样,在最巴适的时辰,遭他甩手丢进战场!在锅里噼里啪啦一阵热闹,又遭他那把铲子调和得巴巴适适,最后融成一锅色香味俱全的活宝贝!
他每一个动作,从颠锅到勾芡,都带着股说不出的韵味,不像在炒菜,倒像是在搞啥子神圣的仪式!
围到看的人,鸦雀无声,一个个看得眼珠子都鼓出来了,硬是遭这教科书级别的炒菜手艺震得瓜起!
这他妈哪点是路边摊哦?
这活脱脱是国宴大师傅在摆龙门阵!
一些食客看得清口水直咽,再瞟一眼快手刘那边三分钟一份的“快消品”,心头那杆秤,咣当咣当,晃得跟打摆子一样!
人群外头,一个才在快手刘那儿刨完一碗八块钱豆腐的大学生崽儿,本来只想捡个相因,填饱肚儿算逑。
可老王这边飘过来的香气,硬是像只无形的钩钩,把他魂儿都勾走了,脚底板像遭胶水粘住,挪都挪不动!
他肚儿明明胀鼓鼓的,可清口水硬是不争气地,跟趵突泉一样,咕噜咕噜往外冒!
“我日…这…这也太香了嘛…”他跟梦游一样,眼睛珠子直勾勾地,焊死在老王锅头那片红亮油润的颜色高头。
“莫看了嘛!刚吃完,他家一份要二十五呢!”旁边的同学扯了他一把。
哪晓得这大学生崽儿鬼迷心窍一样,甩开同学的手,拱开人群,挤到了老王的摊摊前头,对着那口咕噜冒泡的神锅,狠狠吞了口清口水。
“老…老板…”他声音干得跟砂纸磨过一样,“给…给我打碗饭!再…再来一份你这个豆腐!”
他成了这场豆腐大战里头,第一个吃过两家货的食客!
他成了那张最完美、最灵光的
检测试纸!
边边上的张婶,还有周围几个老摊贩,心都提到嗓子眼眼头了,手板心全是湿漉漉的冷汗。
快手刘呢?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气,斩钉截铁地对到旁边的人说:“吃饱了撑的!等哈儿他就晓得,还是老子这个味儿够劲道!”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死死打在那个端到碗、手还有点抖的大学生崽儿身上!
老王稳稳当当盛好一碗白生生、亮晶晶的米饭,再舀起一大勺滚烫鲜活、颤巍巍的麻婆豆腐,满满登登地浇了上去!
那豆腐,红油透亮,芡汁儿巴得刚刚好,顶高头还撒着一撮翠生生的蒜苗花和深褐色、麻香冲鼻的花椒面面!热气“呼”地一腾,硬是把那股子麻、辣、鲜、香的勾魂味道,又推高了一截!
大学生崽儿端到碗,手杆都有点打闪闪。
他迫不及待地抄起勺子,舀了尖尖一勺——连豆腐带肉末,裹着浓稠油亮的汤汁,小心翼翼地送进了张大的嘴巴头…
就是现在!
所有人的气,都屏紧了!
这第一口下去,到底是个啥子反应?
传说中那个“专治假冒伪劣”的坑爹副作用,又要用啥子惊世骇俗的幺蛾子,来给这人间上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