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渊回响，残躯燃星

黑暗。粘稠、冰冷、仿佛凝固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最幽暗的渊底，被万吨寒冰挤压、冻结。只有左臂那一点顽固的、如同毒蛇啃噬骨髓的冰寒剧痛，如同黑暗中唯一闪烁的磷火，证明着这具残躯尚未彻底死去。

【污染度：35.7%】

【空间能量活性：0.1%】

【警告：核心崩溃临界点！污染畸变风险：极高！】

血红的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混沌的意识边缘反复灼烫。

林越感觉自己被拖拽着。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裸露的伤口，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更深的冰寒。耳边是粗重压抑的喘息，是老赵那带着哭腔和滔天恨意的低吼：“撑住！林老板！撑住啊！海哥的仇还没报！！”还有……另一个苍老急促、带着某种奇异金属腔调的嗓音在指挥方向：“左转！进那个通风口！快！他们封锁了主通道！”

通风口？冰冷、生锈的金属触感紧贴着脸颊，带着浓重的灰尘和机油味。身体被粗暴地塞入一个狭窄、倾斜向下的管道。摩擦、挤压、坠落感……然后是沉闷的撞击。

“咳咳……”林越被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烈的咳嗽牵动着内伤，喉头涌上浓烈的腥甜。他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如同蒙着一层血色的毛玻璃。微弱、闪烁不定的应急灯光，勾勒出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地下空间轮廓。穹顶高耸，布满粗大的、锈迹斑斑的管道和蛛网般的线缆。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福尔马林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铁锈与腐败的陈旧气息。这里……像是某种被遗弃的工业基地核心，又带着实验室的冰冷秩序感。

“老赵……这是……哪？”林越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吐出一个字都耗尽力气。

“第三研究所！地下！妈的，外面全是周家的狗！”老赵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带着回音，他正半跪在林越身边，脸上糊满了灰尘、汗水和干掉的血迹，眼神如同受伤的孤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手里紧握着那柄从狙击手尸体上缴获的幽蓝发射器，枪口指向他们进来的那个黑黢黢的通风管道口。

而站在他们几步之外，那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身形佝偻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在一面布满各种闪烁指示灯和古老物理旋钮的控制台前飞快地操作着。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精准和……某种金属器械般的僵硬感。

是陈老！废车场被追杀的军工专家！

“安全……暂时。”陈老头也不回，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共振感，“电磁屏障干扰了他们的追踪信号，但撑不了多久。周少锋的人……还有……‘它们’……很快会找到这里。”他猛地扳动一个巨大的红色闸刀！

嗡——！！！

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嗡鸣声在整个地下空间回荡！穹顶那些巨大的管道深处，亮起了幽蓝色的、如同血管般流动的光芒！整个空间的应急灯光似乎也稳定明亮了一些。同时，他们进来的那个通风管道口，一层肉眼可见的、扭曲着电弧的淡蓝色光膜瞬间生成，封死了入口！

“它们？”林越捕捉到这个词，心头猛地一沉。他想起了电话里老者临死前的惨叫和啃噬声。

“来不及解释了！”陈老猛地转过身！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他的脸清晰地暴露出来——林越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一张完整的、属于人类老人的脸！

左半边脸还算正常，布满深刻的皱纹和老年斑，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刻骨的疲惫和惊恐。而右半边脸……从颧骨开始向下，覆盖着一层冰冷的、泛着哑光的银灰色金属！金属的边缘与皮肉粗暴地“缝合”在一起，形成一道狰狞扭曲的疤痕！一只闪烁着冰冷红光的机械义眼，取代了他原本的眼睛，正以一种非人的、毫无感情的频率快速扫视着林越的身体状况！

半人半机械！

“你的污染！比我想象的更严重！寒能已经侵入神经和脏器！”陈老那只红色的机械义眼死死锁定林越左臂的伤口，发出急促的、如同警报般的滴滴声，“必须立刻处理！否则半小时内，你会变成外面那些‘冰傀’的同类！或者……直接爆体而亡！”

冰傀？林越想起了幻觉中那些眼眶燃烧着幽蓝鬼火的恐怖人形！

“怎么处理？！”老赵急切地吼道，枪口依旧指着被封住的入口。

“能量！纯净的、强大的能量中和这股异种寒能！或者……”陈老的金属手指猛地指向地下空间最深处，一扇被无数粗大管道和线缆缠绕、如同巨兽心脏般沉重、铭刻着复杂警告符号和“封存库-绝对禁区”字样的巨大合金闸门！“……拿到里面的‘源质晶石’！那是唯一能彻底净化你、并且……”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颤抖，“……唤醒你体内那点‘星火’的东西！”

源质晶石！真正的晶石！

巨大的诱惑如同电流瞬间击穿林越的神经！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这个半机械的老者，目的绝不单纯！

“密码……741？”林越强撑着，盯着陈老那只冰冷的机械义眼。

陈老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那只正常的左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恐惧，甚至还有一丝……怀念？“你……果然知道。没错，‘红月’计划初始验证码前三位。但光有密码没用！”他指向那扇巨大的合金闸门，“‘守门者’还活着！它被晶石的能量污染变异了！极度危险！而且……”他猛地看向入口方向，机械义眼红光急速闪烁，“……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金属撕裂的恐怖声响，猛地从被封住的通风管道口方向传来！那层淡蓝色的电磁屏障剧烈闪烁、扭曲，如同风中残烛！厚重的合金管道口被硬生生炸开一个扭曲的豁口！浓烟和火光中，几道穿着深灰色作战服、动作矫健如同猎豹的身影，手持切割工具和高能武器，悍然突入！

“目标确认！目标确认！执行最高优先级捕获指令！清除所有阻碍！”冰冷的、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电子命令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回荡！

“操！”老赵怒吼一声，手中的幽蓝发射器瞬间喷吐出致命的寒芒！

咻咻咻——！

数道幽蓝光束撕裂烟雾，射向突入的敌人！

对方显然早有防备，动作快得惊人，翻滚闪避，同时手中的武器也爆发出反击的火力！高能光束、特制穿甲弹、甚至还有几枚冒着绿色烟雾的震撼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

爆炸的火光、飞溅的金属碎片、刺鼻的硝烟瞬间充斥了整个地下空间入口区域！应急灯光疯狂闪烁！

“带他走！去闸门那边！”陈老对着老赵嘶吼，同时猛地扑向控制台，金属手指在复杂的键盘上疯狂敲击！“我来挡住这些杂碎！”

嗡——！！！

地下空间穹顶那些巨大的管道内，幽蓝色的“血管”光芒瞬间变得刺目！几处隐藏在天花板夹层里的、如同巨大炮口般的装置探出，对准了突入的敌人！

嗤嗤嗤——！

不再是光束！而是数道粗大的、闪烁着刺目电火花的蓝白色高压电弧！如同狂暴的雷龙，狠狠抽打在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敌人身上！

“啊——！”凄厉的惨叫声瞬间被电流的爆鸣淹没！那两人身上的高科技作战服瞬间过载、焦糊、冒烟！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的青蛙，剧烈抽搐着，冒着黑烟栽倒在地！

“电磁脉冲炮！小心！”后面的敌人惊骇后退，阵型瞬间被打乱！

“走！！！”陈老背对着战场，金属的脊梁挺得笔直，沙哑的嘶吼带着金属摩擦的悲鸣，“密码741！闸门开启需要三十秒充能！守门者……只能用晶石的力量对抗！快！！！”

老赵看了一眼如同礁石般挡在控制台前的佝偻背影，又看了一眼地上几乎失去意识的林越，眼中血泪交织。他猛地一咬牙，收起发射器，用尽全身力气将林越沉重的身体扛在肩上，如同扛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跌跌撞撞地朝着空间深处那扇巨大的合金闸门冲去！

爆炸声、枪声、电流的爆鸣、金属的撕裂声、敌人的怒吼在身后交织成死亡的乐章。每一次爆炸的震动都让老赵脚步踉跄，也让林越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烛火般摇曳。

他被颠簸着，视野天旋地转。老赵粗重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如同战鼓般敲击着他的耳膜。他能感觉到左臂的冰寒正在疯狂地向心脏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沉重而艰难。污染度在飙升！【38.2%】！空间的哀鸣在脑海中如同蚊蚋，微弱到近乎死寂。

只有意识深处那片彻底枯竭的焦土上，那点嫩绿的芽尖……它还在！

在极致的污染和濒死的黑暗中，它非但没有熄灭，反而……似乎有了一点极其极其微弱的变化？

林越凝聚起最后一丝游离的精神，如同濒死者最后的回光返照，投向那点绿意。

他“看”清了！

那点嫩绿的芽尖，两片原本纯粹翠绿的子叶边缘，不知何时，竟然蔓延出了极其细微、如同冰晶纹路般的……淡蓝色脉络？！脉络极其纤细，如同最顶级的冰裂纹瓷器上的冰花，在枯寂的黑暗中，散发着一种诡异而妖冶的微光！

它……在吸收污染？！在适应这股冰寒？！

这个发现让林越濒死的心脏猛地一悸！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和疯狂希冀的电流窜遍全身！

就在这时！

“到了！林老板！闸门！”老赵嘶哑的吼声将他拉回现实！

沉重的撞击感传来，老赵将他靠着冰冷的合金闸门放下。巨大的闸门如同史前巨兽的獠牙，近在咫尺，散发着冰冷沉重的金属气息。闸门中央，一个闪烁着幽光的密码面板亮着。

老赵看着林越惨白如纸、气若游丝的脸，又看了看面板，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焦急：“密码！密码是什么？！林老板！741！快输入啊！”他抓住林越冰冷的手，想往面板上按。

林越的手冰冷而无力。他的意识再次沉入空间。那点嫩绿的、边缘蔓延着冰蓝脉络的芽尖，似乎在微微颤抖，传递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渴望与恐惧的波动。

晶石……就在门后！那可能是净化污染的唯一希望！也可能是……唤醒更恐怖存在的钥匙！

“守门者……”陈老那惊恐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身后，激烈的战斗声陡然拔高！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陈老一声痛苦夹杂着金属扭曲的闷哼！

“老东西！找死！”敌人冰冷的咆哮！

“快……跑……”陈老微弱如游丝的声音，仿佛最后的遗言。

“海哥……陈老……”老赵看着身后火光与电弧交织的战场，看着那个佝偻的身影似乎被重重击飞撞在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眼中血泪崩流！他猛地端起幽蓝发射器，对着身后追来的敌人疯狂扫射！“我跟你们拼了！！！”

咻咻咻——！

幽蓝光束交织成死亡之网，暂时逼退了追兵，但也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目标在闸门！集火！打断他们！”敌人的命令冰冷无情！

更加密集的火力如同泼水般倾泻而来！打在厚重的合金闸门上，溅起无数火星！流弹和爆炸的碎片在老赵身边呼啸而过！他闷哼一声，小腿被一块灼热的弹片击中，鲜血瞬间染红了裤腿！

“林老板——！！！”老赵发出绝望的嘶吼，拖着伤腿，用身体死死挡在林越身前！

林越靠在冰冷的闸门上，看着老赵浴血的背影，看着远处控制台前那个生死不明的佝偻身影，看着意识深处那点倔强闪烁的、边缘带着冰蓝脉络的绿意……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原始、更狂暴的力量彻底碾碎！

活下去！复仇！

他猛地抬起唯一还能动弹的右手！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沾满自己鲜血和灰尘的手指，狠狠按在了冰冷的密码面板上！

7……4……1！

指尖的鲜血在冰冷的金属面板上拖出三道刺目的红痕！

嗡——！！！

巨大的合金闸门猛地一震！内部传来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幽蓝色的光芒顺着闸门上复杂的纹路瞬间亮起！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强行唤醒！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剧烈颤抖！

【封存库启动！充能倒计时：30秒！】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异种能量源激活！‘守门者’苏醒！极度危险！】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闸门上方响起，带着刺耳的警报！

“闸门启动了！阻止他们！”敌人惊怒交加！火力更加疯狂！老赵被打得连连后退，身上又添新伤！

与此同时！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恐怖咆哮，猛地从巨大的合金闸门之后传来！厚重的闸门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门后苏醒、撞击！

闸门上的幽蓝光芒疯狂闪烁！倒计时数字冰冷跳动：29……28……27……

门，正在开启！

门后，是净化重生的晶石？还是……吞噬一切的深渊？

林越靠在剧烈震颤的闸门上，嘴角勾起一抹疯狂而惨烈的弧度。他最后看了一眼意识深处那点顽强闪烁的、边缘带着冰蓝脉络的绿意星火。

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