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魔女与宗门天骄的那些事
- 百银卿
- 1306字
- 2025-09-15 23:42:07
夜过三更,画舫渐息,只有“醉生”酒肆的后院还浮着微光。
苏执把酒肆中的古琴横在膝前,宋白鸣敲击文臣鼓,鼓声低缓,琴声悠扬,像两条无形的绸带,一圈一圈缠住抱剑而立的钟九。
鼓声每敲一下,他心口便跟着一跳;琴声每晃一分,他眉心的褶皱便深一分,稚嫩的脸庞上显出疑惑。
忽地,乐声停,肆中安静的好似落针可闻。
苏执抬眼,声音传出,沉沉得问:“妖?都是恶?”话音未落,宋白鸣挑眉,轻嗤一声,仰头喝了一杯,声音有些沙哑:“人,就都是良善之辈?”
钟久猛地五指收紧,“辟邪”剑在剑鞘中发出低鸣,像被这两句话语逼醒的野兽,疯狂的撕咬他曾经的宗门铁律。
他张了张嘴却答不出,只能感觉胸腔里两股力道拉扯:一道是师门铁律——“妖者,恶之根也”;一道是这几日眼见的温柔——那好似飘渺的青衣女子捧着酒盏,谈笑间好似藏着春天,在屋檐下对自己的温柔,明知他是除妖师却无半分杀气。
僵持之际,微凉的夜风送来一缕极淡的腥甜,像铁锈,又像陈年的酒糟。
钟久鼻翼微动,紫瞳倏然缩成针尖——妖气!是和阿醉同源,却又与阿醉身上那缕清冽的酒香不同,这味道浑浊粘稠,带着人的汗腻与心的腐坏,好似那海里的漩涡,一但沾染就很难逃脱。
他几乎本能地循味而去,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着辟邪,浑身紧绷,看向他们三人的眼中满是警惕,脚步缓缓的踏过花径,海棠枝影在他肩头碎成墨蝶。
二人与醉娘子对视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苏执拿起照夜灯,三人默契地跟了上去。
四人绕到后院,一扇半月门虚掩着,门缝中透出幽暗的橘红,像炉中未灭的余灰。钟九指尖推门,“吱呀”一声,仿佛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院中无花无草,处处都是灰败的气息,院墙处摆有数十口黑瓮排列作三行,瓮口都蒙有黄纸,纸上用朱砂混合着鲜血写着“醉”字,笔迹妖娆,像女子柔弱的腰肢,看似柔弱却充满了力量。
腥甜的气息便是从这些黑瓮里溢出的,一缕一缕,蒸腾而上,在半空结作淡灰色的雾幕。黑雾中隐隐约约有面孔浮沉:或贪婪、或怨毒、或痴恋、或暴戾,皆在无声嘶吼,想要冲破这牢笼,却被阿醉封印在了这里。
钟久瞳孔骤缩,背脊上的汗毛根根立起。他回想起师门典籍的记载——“集念成瓮,可封妖祟;若瓮破,则百恶齐出,千里糜烂,封印者则遭反噬。”可眼前这些瓮,封的竟是人类的贪婪:赌鬼掷骰时的贪光、暴徒挥刀时的怒焰、娼女迎客的妒火……尽都被阿醉收来,以酒符镇压,日复一日,化散成空。
夜风掠过屋檐,带来一丝潮湿的酒香,也吹得那些“醉”字黄符轻轻翻动,像女子伸腰,像旧人的低语。钟久站在黑瓮之间,只觉脚下踩着一座随时会崩塌的火山。照夜灯的灯影停在外面,好似也被这满院的恶念压得不敢近身。
他颤抖的伸手触碰最近的那口瓮——指腹才贴上有些破旧的黄纸,一股炽热激烈的情绪便顺着手指爬了上来:赌徒摔碎骰子的狂喜、输光家产后一刀割向自己喉咙的绝望、翻倒赌桌时被鲜血溅上的银票,赌场中混合着腐败以及血腥气的空气……一幕幕像被雨水泡烂的皮影,在他脑海里哗啦啦的展开。
钟久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紫瞳翻涌,几乎干呕。
他忽然明白:这些不是“幻象”,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人间残像,被阿醉以酒为引,从赌坊、暗巷、娼馆、私刑场的砖缝里抽出来,封进这座后院,防止这些恶念危害人间。
她替人藏恶,也替人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