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穷途 二
行程确定下来，肖雯就带着一车人出发了。五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结束了，七七八八的俊男靓女都下车了，像落地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肖雯招呼苏洁和陈磊下车。
苏洁上车时，看着满车的座位，只有陈磊旁边有空座，便用嗔怒的眼神看着肖雯，肖雯却露出无辜小鹿的神色。苏洁心想：可恶的肖雯。
苏洁和陈磊两个人在后排坐着，一路上颠颠簸簸各怀心思，游离于嘈杂的环境，待肖雯喊他们，才在恍惚中回过神来。
给陈磊看完方案，一向自信的苏洁，破天荒头一次遭到毁灭性的打击。陈磊几乎是全盘否定了她的方案。苏洁选择的地点是苏州乐园，一个具有现代气息的场所，而陈磊选择的地点是苏州古镇，地域特色浓厚。两个人为这事差点吵起来，还是肖雯当场拍板——两个地方都去。
下车后，肖雯断后，表面和模特们嬉闹，实际在有意观察两个人。两个人各自拿着行李走着，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不急不慢，全无交流。
不知道他们在车上交流了没有？肖雯想。实际上确实没有。几个小时里，陈磊一言不发，苏洁也没有说话。苏洁不喜欢男生留长发，太飘逸了，就显得
“娘”，硬茬了，又感觉油腻，总之，怎么看都不舒服。苏洁索性只用余光看他的动向。陈磊要喝水，弯腰取包，她往玻璃窗那边挪了挪；陈磊画素描时铅笔掉了，她主动捡起。
整个过程二人全无眼神交流，但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陈磊戴着耳机，音乐在耳朵里轰鸣，眼神却无意中落在一本诗集——《我们爱过又忘记》上，陈磊心里暗笑：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酒店是一栋木质结构的明代建筑。苏洁和陈磊被安排住在楼上，其他人都住在楼下。
模特们不吃晚饭，早就循着音乐跑去酒吧了。其他人约好六点吃晚饭，苏洁回到房间，坐在宽大的床上，全身突然松弛下来，靠着枕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六点半，手机铃声准时响起，苏洁这才从梦中被拉回来。“你要做神仙，不吃饭啦？”电话那头的肖雯声音尖利到直冲鼓膜。“这就来。”苏洁的声音还在朦胧状态。
在去餐厅的路上，苏洁看见陈磊走在她前面，看起来也是要去吃饭。苏洁紧走两步赶上他：“你也要去吃饭？”陈磊“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不小心睡着了。你也是睡着了吗？”陈磊又“嗯”了一声。看来这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拘谨，都很累。苏洁突然间就释然了。苏洁看着陈磊脸庞侧面的小辫子一翘一翘的，特别像“行走”的毽子。
苏洁低头笑着，就在她与陈磊前后脚进入餐厅时，肖雯的目光盯住她不放，眯着眼打听：“怎么着，你俩都睡了？”苏洁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我们俩就躺了一会儿，分别
躺的。”肖雯哈哈大笑，苏洁才知上当，两人打闹了一会儿。陈磊已经在翻菜单开始点菜，他什么都没听到。
室内陈设古朴，床头上方有幅山水画，四脚柜上摆着木雕，室内空间大而宽阔。晚饭后，苏洁回房间仔细查看了周边环境，临窗见水，又是另一重惊喜。船上摇橹的人就在窗下掠过，亮出一副好嗓子，跟流水一样绵柔，苏洁一句也没听懂，却被曲调给带了进去，感觉浑身轻柔。
因换了地方，直到半夜苏洁都睡不踏实，睡眠那根线在苏洁心中像被提着，进进出出，把苏洁折腾得要命。一声喊叫打破了夜的深沉，苏洁竖着耳朵静听，声音的腔调由痛苦变为呻吟，接着变为快乐。
在黑暗中，苏洁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滚烫，苏洁把被子盖过头顶，那声音还是一波波传来。渣男，才出来多久就在外面乱搞，苏洁心想。苏洁记得陈磊住在自己隔壁，这声音如此清晰地从隔壁传出。一路上还表现得那么不近女色，原来都是装的。呸！什么玩意儿！苏洁在心里暗暗咒骂。
墙壁的另一面又响起“咚咚咚”的声音。见鬼了，今晚是怎么了？苏洁惊得在床上不敢动弹，她缓缓地拉开被子，浪声像是低沉下去了，敲墙的声音大了起来。苏洁屏住呼吸，凝神细听，原来是鼓乐。
“嘣嚓嚓，嘣嚓嚓，嘣嚓嘣嚓，嘣嚓嚓……”这鼓乐节奏分明，韵律强劲。一段鼓乐结束，周围似乎安静下来了，苏洁心里的一根弦松下来了。不一会儿，浪声又不甘示弱，重新响了起来。天哪，还没完没了了，苏洁心想。苏洁再次绷紧神经，等着看好戏。
这次的鼓乐好像又加了陶瓷相碰的清脆声。这还是苏洁第一次感受人家在这种时候还有音乐相伴。就在浪声要冲击顶峰时，这边突然一声轰响，是什么东西从高处摔下的声音，“啪”的一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两三秒后，这边传出一句恶狠狠的骂人话，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最终是一双高跟
鞋“哒哒哒”下楼的声音。
苏洁在心里暗笑：该！违反公序良俗，人民是会惩罚你的！苏洁很想感谢这个好心人，却不好意思开口。
一早，苏洁挑了件旗袍穿着。出门时她特意看了看隔壁房间。一间门关着，另一间服务员正在打扫，碎瓷片“哗啦啦”地被扫进垃圾桶里。苏洁往房里张望，就在此刻，卫生间的门开了，陈磊出来了。苏洁还来不及收回脖子，就又张大了嘴巴。
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彼此又心知肚明，俩人同时爆发出大笑声。服务员打扫完房间从她俩中间走过时看了她俩一眼，小声说了句“神经病”，她俩听了不但没生气，反而又是一阵笑，笑声都快止不住了。
晚上，肖雯一个人在周庄转悠，河水潺潺，灯火璀璨。路过一家皮具店时，肖雯停了下来。她第一眼看上的不是皮包，而是老板娘。这位老板娘长发蜷曲如波浪披挂，嘴角带笑，眼梢尽是风情。多好的一位模特啊，就她了，要的就是这感觉，肖雯心想。
肖雯装模作样地挑选皮包，这些皮包摸着都是真皮的，皮包上的刺绣都是手工绣的，老板娘坐在柜台里正绣着呢。“这个可以便宜点吗？”肖雯开始找话了。每个皮包上都贴着标价。老板娘指了指门店中央的字牌后低着头继续绣。“概不议价”几个字很显眼，肖雯尴尬地笑了笑。
肖雯又转了转，始终在几个男式皮包的选择上拿不定主意。这时老板娘走过来，拿出一个全牛皮的手包，简洁大方，背面还有一个放卡的地方，真是别致。
“您能做我的模特吗？”老板娘面对肖雯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先是一愣，继而摇了摇头。老板娘和她先生晚上设计包的款式，白天看店，先生负责裁剪，老板娘负责制作。配合默契的两人，已经相伴走过十年的时光了。
肖雯特别注意到老板娘的先生看着老板娘时的眼光，眼里都是星星，时间在这里是静谧的，像放了柠檬的白开水，清新酸甜，别有滋味。
肖雯离开店铺后突然想孙元了，特别想见到孙元，想得不行。肖雯沿着河道的小径走着，拨了孙元的电话，结果占线。算了，回去再说吧，肖雯心想。他们之间太熟了，以至于肖雯几天不在家时孙元依然把家里收拾得干净利索。
来苏州的前一天晚上，他们温存后，孙元问肖雯家里还有多少钱，肖雯把手机给他：“你自己查去。”孙元说：“我一哥们，需要用钱，五分利，一个星期。”肖雯说：“拿去，一个星期后将本钱给我，利息你拿去，我不要。”孙元听了，又一个压身上来。孙元就是这样，一高兴就这样。
以前孙元也向肖雯借过钱，事后孙元还给肖雯买了一条金项链，肖雯嫌土气，从未戴过，一直锁在抽屉里。孙元办事，肖雯放心。
回去就和孙元结婚，肖雯心里暗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