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为官

所有骑士连同稍后赶来的府兵齐齐换下甲胄,身穿短衣立在堤坝两岸。

他们腰间皆是绑着手腕粗细的绳索,同闸石连在一起。

“呜~”沉闷的号角声响起。

“一、二。”

“一、二。”

号子声压住雨声以及天空偶尔雷鸣。

“哗。”先是极小,而后连成一片的汹涌水声压住了一切声响。

白色泡沫升腾而起,汹涌浪头自河岸蔓延。

水势极凶,极狠,堤口岸边的沙袋被一卷就消失不见。

就连丁点水花也没留下。

“需要放多久的水?”沈易看向水面没有半点下降痕迹的河面,忧心忡忡朝许北诚发问。

许北诚摇了摇头,指着水中空荡荡处:“大人,需等水面降至此处石像胸口,方可落闸。”

这是古代用以计量水位的标志工具。

沈易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一旁魏松:“魏将军,麻烦你了,务必三班轮倒,注意将士安全。”

“卑职分内之责。”魏松捶了捶胸口,点头说道。

人力终究是有极限的,沈易担心的事魏松自然明白。

看着一脸坚毅的魏松,沈易愈发满意,虽然他的班底尚未成形便要经此磨难,但能见到他麾下众人各个独当一面,他还是心中稍稍安定。

片刻沉默后,沈易开口询问道:“魏将军,出折冲府时可曾听闻扬州城内调动?”

“禀告大人,整个折冲府令使皆是分散传令,此刻诸县知县应是已经接管诸处水利。”魏松又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饶是疲惫到极点的许北诚,此刻也是精神一振。

他分身乏术,其余早已修好水利的地方又仅留下四五衙役看顾,不免心生忧虑。

而有其余知县的帮助,他终究安心了下来。

就算知县皆是尸餐素位之人,可人在堤上,便是一主心骨。

至少能调用其余县中衙役劳工,看顾修好的堤坝总不是什么问题吧?

沈易也是这么想的。

但曹耀伟却有不同的想法。

“段知县,当真不用开启闸口,老道以术法加固一番便可。”他劝说道。

而国字脸的段瑜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当今知府丧命于刁民之手,整个扬州群龙无首,此刻接到钦差以及转运使的共同命令,又是这奉了宫中旨意神秘至极的道长亲自前来。

这是什么?这显然是更进一步的机会。

曹耀伟率先来见他,而非其他知县,这是什么意思?

显然是这三位在向自己伸出橄榄枝。

端正面容的段瑜轻咳一声,正容劝说道:“敢叫曹道长知晓,本官精通水利,堤坝加固之事需郑重行事。”

“开启闸口,是要让其细微错漏之处显形,也好让道长省一番法力。”

“当真如此?”曹耀伟一心修道,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眼见国字脸的段瑜一脸郑重,不免将信将疑。

“岂不闻,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段瑜信誓旦旦。

“好,那就照段知县所说。”闻言,曹耀伟便是下定了决心。

随着一声号令,两岸劳役喊着号子,汹涌流水声响彻。

曹耀伟在一旁闭目掐诀,神魂感应堤坝状况片刻,朝着段瑜叹服颔首:“段知县名不虚传,当真省却老道一番苦工。”

段瑜满脸堆笑。

看来自己这番作为当真打动了曹耀伟。

但就在此时,衙役高亢的声音此起彼伏:“放水了,放水了。”

互相恭维的两人对视一眼,皆是茫然。

这水不早就放了?

就在此刻,原本清澈的河水渐渐变得浑浊,山呼海啸自河道上游传来。

没等段瑜下令,曹耀伟脸色便是一白,闷哼出声。

突如其来的水势拍在堤坝上,同时也拍在曹耀伟的心神之上。

“放闸,放闸。”段瑜声嘶力竭吼道。

但一切皆是无济于事。

闸石被水浪席卷的断木挡住,曹耀伟只觉自身法力宛若流逝河水一般汹涌而出。

“咔嚓……”并未形成一个整体的堤坝显然没有阻挡水浪的资本,断裂声此起彼伏。

“噗。”曹耀伟口吐鲜血,两眼紧盯两腿战战几欲先走的段瑜,“你敢误我!”

他也是发了狠,当下若是这堤坝毁了,这黄泥掉在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别说沈易了,就连转变心思的郭宏波也要被他同时得罪。

曹耀伟身形如鹤般飘荡而起,一脚踏在堤坝上:“给老道,下去。”

“轰。”

河面又是泛起黄浊,曹耀伟掐诀施法同堤坝勾连,以土行强镇水行,又是吐了好大一口鲜血,方是在这等天威之下保住堤坝。

“道长,道长真乃神威盖世。”段瑜也是知晓事情终于结束,脸上扬起笑意朝卖命的曹耀伟恭敬行礼。

“神威?”曹耀伟冷哼一声,没等段瑜反应过来,伸手掐住他的脖颈,两指用力,便是将其捏的昏迷过去。

“大人!”一旁衙役见状,上前想要施救,却是被曹耀伟冷眼逼退。

“段瑜刚愎自用,险些误了防洪大事,老道要带他去钦差大人处领罚,尔等阻拦,莫非是想造反?”

作为宫里的人,大义压人自然是张口就来,对衙役而言曹耀伟还是太过超标了。

眼见众人跪成一团,他才是满意点了点头,擦干净嘴边鲜血,一步一踉跄朝着河水上游走去。

直至正午,将沿河堤坝加固得七七八八的曹耀伟才是见到沈易。

此时他手中除却段瑜,还有另一个肥硕知县。

而那肥硕的,倒也没有同段瑜一样坑了曹耀伟,只是其什么也没做。

然后被曹耀伟闯进县衙,一把捏住拎了过来。

他这堂堂中三品修士,转运使都得以礼相待的道士都得疲于奔命,凭什么还有知县躺在县衙中睡大觉?

“曹道长,这两人是何意?”沈易看着面色枯朽近乎油尽灯枯的曹耀伟,又打量了下他手上两个满身泥垢的知县,好奇发问。

曹耀伟简短将两人行径说了一番,沈易登时怒不可遏。

为官者贪就贪了,无能也就罢了,但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同样也不能做什么就错什么。

没等两人求饶,他便是挥了挥手:“斩了,斩了,头颅拿下去让所有知县看看,谁还敢这样,谁就去死。”

曹耀伟长长吐出一口恶气,片刻后他的视线不由转向一旁泥地中打盹的清虚子。

“小道士,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