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待打更人的高亮的嗓音消散,夜里再度回归了往日的沉寂。
这几天晚上,铁匠营的炉巷巡子巡逻次数越来越多。
就连县衙的衙役都参与到了巡夜当中。
不曾想每隔一段日子就有铺子失窃,频率不降反升。
那帮窃贼挑谁不好,不光是散户,就连行会内的铺子都下手。
一时间,整个铁匠营人心惶惶。
甚至出现了不少要把散户赶出岭南县的声音。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空旷的街道上。
即便夜间加强了巡逻和监管,周锐也要铤而走险购买私铁。
“家里的铁料虽多。
有这一身手艺也不愁钢材不够用。
可光有这两样还不足够打出上等的铁器。
还得积攒更多像磷、镍这样的稀有元素。
把它加入到铁器当中,才能将自己的技艺提升一个阶段。”
少年过去夜里没少摸黑去偷父母房里的手机。
踏沙无痕,过门无声。
这些技艺无需铭文他也能烂熟于心。
夜色茫然,寒风阵阵,山岭里狼嚎与风声混杂在一块。
这一回交易的地方来到荒山破庙,卖铁的贩子依旧是那双死鱼眼。
相较于现钱,还是拿铁器来兑换铁料更加实惠。
反正每天抽一点时间,周锐随随便便就能打出好几把简易的镰刀。
一把镰刀可以兑换一斤半的铁料。
少量的稀有元素作为附赠品,这笔交易对周锐来说稳赚不赔。
些许微光从庙宇细缝中垂下,可仍然不见死鱼眼的面容。
至于他售卖的铁器和私炉全都放在暗处,只能凭感觉挑选。
这铁贩卖的铁料良莠不齐,杂质居多。
这些夜里铁匠营失窃的事情多半与他无关。
更何况他是行会内的人才知道的渠道。
没理由会做出让自己信用扫地的事情。
摸索了半天,少年总算是选定了铁料。
这一袋铁矿里头除了镍之外居然还有不少的磷铁。
就算没碰上稀少材料,就当自己是来兑换私铁,也不算亏。
交付铁器之后,周锐拿起麻袋就要离开。
谁知死鱼眼突然叫住了他。
“野匠,咱这除了卖老青鱼之外,冷货也照收不误。
手头缺钱,找上我。开出的价钱比市面多五成。
不过咱这要求高。只要风响的,三指银起步,别拿钝货打法我。”
私底下的交易越多,死鱼眼就越是赏识这个蒙着脸的年轻人。
死鱼眼起初只把周锐当作是活不起的外门汉,得了别人点拨才知道有他这个渠道。
现在看来,他的手艺确实不错。
一把镰刀都敲得像模像样,怎么用都不卷口,要不是形制不对。
磨利些,还真可以当作兵器。
这样的师傅天天打些不值钱的器物太浪费手艺。
还不如跟了他,干些挣钱的稳当买卖。
听闻此话,周锐立马就意识到,对方这是在让他打制杀人的利器。
虽然他收买私铁,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做出触犯王法的事情。
少年只好随口一说,试图糊弄过去。
“等你什么时候能弄来上好的锻钢再说吧。
没有好钢材,手艺再精也难成大器。
就算能打出冷货,怕也是入不了您法眼的次品。”
谁知死鱼眼桀桀一笑,说道:
“莫说是锻钢了,就连水钢我都弄得来。
只怕你这个野匠没有配得上材料的手艺。”
水钢?那可是最为顶级的钢材之一。
只有顶尖的武将才配得上用它来打制的武器。
一介私铁贩子怎么会有这种渠道?
“口说无凭。
没见到实物之前谁知道话中真假。
真要让我拿出冷货,也得先见见你的诚意。
我来这冒得风险可不必你低。”
听见此话死鱼眼收起了笑意。
这小子也有颗谨慎的心,人性和手艺都说得过去。
要不真的试他一试,万一他的冷货能满足凉岭的要求呢?
“我们半个月后再见,下次就是在北山的义庄了。
好好考虑我说的事,毕竟我认识的客户不止你一个。
也不是非得做你的生意。”
少年告辞了死鱼眼,快步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对方的提议他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对周锐而言,能接触到上好的钢材。
他就可以利用铭文的能力习得制法。
开了这个头,家中就不怕没有材料供自己使用。
只是打制黑刀的风险颇高,叔父也可能察觉到铁器的去向不对。
这条路对周锐,暂且是行不通的。
……
弦月低垂,夜光下低矮的铁匠营好似一盒盒东倒西歪的火柴盒。
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一户的后院翻出,快步来到了西城。
其中一人背着鼓鼓囊囊的麻布袋,一看就不像是买私铁的铁匠。
出了铁匠营之后二人也不再提心吊胆,步子都放慢了不少。
“李哥,你说咱们动静这么大,不会吵醒那些个贱户吧?”
背着布袋的人低声问道。
“放宽心,老弟。这几天我从未失手。
要不是简单上手,我怎么会把这种好差事交给你呢?
那帮黑脸的炭鬼天天起早贪黑,夜里早就累的不成样子。
睡得比死猪还沉呢。
再说,都这个点了,出现在街道上能有什么好人。
咱们可是官铁司的人,有着衙役的令牌。
打不了先打他一顿,说是他偷的不就得了。”
瘦高男人大步走在街上。
作为衙役,他们很轻松的得知了炉巷巡子的巡逻规律。
只要卡住他们轮班的时机,就可以完美躲过他们的监察。
“大哥你说的倒是轻松,脏活累活都是我干的。
我腿脚短,要是被发现了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
小胖子扛着布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来回偷盗三四户都成功的手,他自己也有了些底气。
“拿了余老板的钱还想偷懒。
扛着铁料走路的要是我,谁来开锁?你吗?
能者多劳,让你干这事是因为我欣赏你。”
小个子哑口无言,这个姓李的大哥向来善于强词夺理。
要不上司老让他做看守官铁司前门的轻松差事呢?
那些兜不住的坏事在他嘴里一转圈,马上就变为中听的在理话。
三言两句就能赶走没钱的炭鬼。
“余老板真是奇怪。
明明自己的目标是挤兑那些散户。
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去偷行会匠铺的铁料呢?”
“这就是你不够机敏的地方了。
首先那不叫偷,我们一家才拿五六斤的破铁料。
在行会的眼里连杂税都算不上。咱们拿是合情合理。
拿了行会的铁料,咱们和徐老板只用隔岸观火。
铁匠营的人自会把矛头转向那些外来的散户。
届时,低价收买他们的铺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周锐从破庙归来时,正巧看见两个衙役从陈家的铺子后院翻出来。
便一路跟了上去。
只恨身边没有录音机,要不然他就可以让真相告知天下了。
知道余老板和衙役狼狈为奸,联合放贷。
没想到私底下还能使出这样阴险招数。
人家是当地豪绅,他只是底层的贱户。
在这样的身份差距下,报官显然是不现实的。
可是他自己又不是行会的人。
加之铁匠营分歧严重,他的话不一定会被相信。
周锐攥起拳头,心中已有一计。
既然没法把他们绳之以法。
那就只好给予取死之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