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苦战

永历十七年七月二十四日,伊洛瓦底江畔,

辰时刚过,缅军营地的号角声便连绵响起。

大队人马缓缓开出营寨,在距离明营约一里之地外,徐徐展开阵势。

刀枪密集如林,各色旗帜在微风中缓缓展开。

白铁骨站在胸墙后,嘴里叼着一根草梗,转头对顾言笑道:“昨日前锋挫败,夜里又被烧了船,看样子,莽白这老小子是真急了,瞧这阵仗,今天他就要来报复了。”

顾言道:“他急是好事,最好催着手下像昨日那般无脑进攻,我们再重挫其锋,狠狠杀伤他们,缅军士气就再不能维系。”

白铁骨啐掉嘴里的草梗,低声抱怨,“说的轻松,缅军人数比我们多十倍,哪有这么容易就顶住的。”

话虽如此,他动作却丝毫不停,转身便厉声吆喝起来。

在他的指挥下,明军士兵迅速沿着夯土胸墙部署完毕。

士兵们身体紧贴冰冷的泥土,手指扣在扳机或弓弦上,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片阵列。

“正面,缅军约八千人,”白铁骨眯着眼,目光扫过敌阵,“火铳手混着弓手,怕有四千往上,剩下都是长矛兵。阵前,六磅铜炮四门。”

“看炮身,是长管子,不是弗朗机那种子母铳。是西夷红夷炮样式,应该是莽白这老小子从红毛鬼那儿弄来的。”

预想中的冲锋鼓点迟迟没有擂响,反而缅军出现一阵扰动。

就见一队刀斧手,推搡着一个反绑双手之人,走到两军阵前最显眼处,一脚踢倒。

那囚犯面无人色,被按跪在地上,刀斧手踏前,手中缅刀扬起,落下。

“噗嗤。”

闷响过后,头颅滚落泥地,无头尸身扑倒在地上,刀斧手揪住发髻,高举头颅,缓缓转向己方,让所有将士看到。

顾言不解问道,“缅军这是干嘛,战前杀人祭天?”

“嗤,”白铁骨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缅人又不是猎头生番,莽白也不会跳大神,杀人祭天这事,早几百年就不兴这套了。”

“看那倒霉蛋的装束,九成是昨夜水营的守将,船被烧了,正好被莽白拿来杀鸡儆猴立威。”

他不再看,转身离开,开始调度本就稀薄的人手,分往东、南、西三面布防。

缅军已如黑潮般从这三面缓缓压上。

缅军阵列中,号令响起。

大批火铳手在藤牌手的遮蔽下,分散成一个个小队,脱离主阵,向土墙推进,直至约八十步距离停下。

几乎同时,后方缅军阵前,燃起一堆堆火堆,弓箭手站在火堆旁,点燃手中箭支,弯弓抬箭。

“放!”

军官吼声刺破寂静。

瞬间,无数火箭腾空而起,拖着长长橘红色尾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越过土墙,如同火雨,狠狠砸向明军营垒各处。

“噗噗噗…”

“笃笃笃…”

几乎在火箭升空的同时,缅军火铳阵地爆发出第一轮齐射,铅弹如同冰雹,持续不断地敲打在夯土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溅起土屑。

这射击不求精准命中,只求形成持续弹幕,将明军死死压制在土墙下,让他们无法抬头反击。

抛射的火箭其实没什么准头,有的深深扎入营墙新砍伐、树皮未剥、尚带湿气的木头上。

有的越过墙头,斜插在营内泥地上,尾羽兀自燃烧。

有的则直接钉在竹楼顶上,或是堆放杂物的角落。

起初,被钉中的木头只是冒着青烟,箭头附近的湿木滋滋作响。

但随着第二轮、第三轮火箭接踵而至,持续加热,湿气被烤干,火苗终于“腾”地窜起,一处、两处、三处..........

越来越多的火头在营墙和营内各处冒了出来,黑烟开始翻滚升腾。

“火!营墙东段起火!”

“西面草料棚也着了!”

“小心火药库,别让火星溅过去!”

呼喊声在墙后此起彼伏响起,士兵们被迫从掩体后探身,冒着不时飞过的铅弹,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扑救。

浓烟滚滚,呛得人剧烈咳嗽,涕泪横流,视线模糊。

原本依托胸墙建立的防线,在救火的慌乱中变得松散无序。

明军火铳手强忍着浓烟和恐惧,试图反击压制缅军弓手,他们顶着弹雨,自发在土墙后探出头、快速瞄准、击发。

“砰!砰砰!”

缺了军官统一组织,火铳射击散乱零星。

缅军火铳手站位分散,且有藤牌掩护,距离又远,滑膛枪的铅弹绝大多数乱飞到天上,效果甚微。

每一次明军冒险探头还击,几乎立刻就会招致缅军火铳阵更密集的压制射击。

铅弹“嗖嗖”地掠过墙头,打在土墙上噗噗作响,逼得明军火铳手不得不再次缩回。

“莽白这老狐狸!”白铁骨抹了一把被烟熏得发黑的脸,恨恨地骂道,“这么快就发现我们命门,跟我们拼家底耗上了。”

顾言站在土垒后,透过弥漫的硝烟观察着战场,“我们人少,火药、铅子、箭矢这些,都是用一点少一点,再无补充。

他这般不计消耗地跟我们耗下去,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他看到士兵们疲于奔命,扑火、还击、躲避,循环往复。

这一天的战斗,便在缅军这种周而复始的节奏中缓慢熬过,火箭间歇性地抛射,引燃一处处火点,火铳则持续压制,消耗着明军本就不多的弹药。

明军的伤亡不多,大多来自对射时的流弹,以及救火时暴露身形而被射中。

而他们给缅军造成的损失,因距离遥远和对方队形分散,远低于首战。

营地里,供永历君臣暂住的一座座竹楼,都在接连不断的火箭袭击中,纷纷化为焦黑残骸。

永历的行宫在营地正中,目标最大,刚开战,就被数支火箭命中,燃起冲天大火。

人虽然被侍卫们拼死抢了出来,但他携带出逃的细软大半都葬身火海。

王皇后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旁,看着手中那条被烟熏火燎、边缘焦黑的白绫,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到极点的笑容,“如今倒好,想寻个清静地方了断,连根像样的房梁都找不到了。”

她将白绫随手扔在焦黑的泥地上。

永历勉强维持着天子的仪态,脸色苍白如纸,“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免得凉了将士之心。”

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疲惫的脸,最终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那个冰凉小瓷瓶。

白日好不容易打退缅军,到了夜间也难得安宁。

白铁骨亲自率人打退一波缅军偷袭后,对顾言苦笑道:“那天我们夜袭缅军,现在报应来了,缅人也学会夜袭了!”

缅人在夜间不间断地派出小股部队,对明军发起一轮轮偷袭。

他们并不追求攻破营垒,目的就是骚扰、疲惫明军。

或远远射来几支冷箭,或突然放几声火铳,引燃火药扔进营地。

一旦被明军发现,稍有交火,便一触既退,立刻遁入黑暗,绝不恋战。

张冲被这种牛皮糖战术激得怒火中烧,几次带手下骑兵趁夜埋伏。

有两次成功伏杀了几个冒进的缅兵,但最后一次贪功冒进,追击过深,反中了缅军预设的埋伏圈。

若非张冲悍勇,亲自断后死战,拼着身上添了几道新伤,差点所有人都陷在包围里回不来。

吃了亏后,明军只得改变策略,将有限兵力分成几波,轮流值夜警戒,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

即便如此,营地也难有真正的安宁。

号角、冷枪、示警的锣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将刚刚入睡的士兵惊醒。

就这样这样痛苦地熬过夜晚。

清晨太阳尚未升起,缅军的号角便早早响起。

休息充足的缅军阵列开出,推进到老位置。

火箭雨如期而至,落在昨日焚烧过的焦黑木栅上,引燃尚未清理干净的残骸。

铅弹依旧如冰雹般敲打着土墙,压制着任何试图抬头的目标。

明军营内,开始还能从之前挖好的护城河里取水灭火。

可几天下来,原本一米深的护城河水都被消耗完毕,只剩浅浅一层浑浊泥浆。

那条连接伊洛瓦底江的引水渠,早在第一时间就被缅军填塞堵死。

沙土成了主要的灭火物,危机关头,马吉翔,李国泰等平日养尊处优的官员内侍,也被顾言毫不客气地征用,加入运土扑火队伍。

马吉翔蓬头垢面,衣服被火星烧出几个窟窿,他心事重,夜里听到缅军响动,哪里睡得着。

现在黑着两个眼圈,刚刚用竹筐舀了沙土,扑灭一处火头。

正扶着腰,大口喘息,抬眼看见同样一脸烟灰的顾言走过,忍不住大声抱怨道:“顾先生,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咱们,还坚持的住吗?”

顾言停下脚步,看见周围人纷纷放下手中家伙,带着希望看向自己,便刻意提高声音说道:“马大人勿忧!缅军不敢与我军堂堂正正一战,只敢如此这般消磨我们,却不知反落入我计算之中。”

“晋王和巩昌王大军不日既到,诸位再坚持几日,援兵一到,就是我们反攻之时!”

他这番话既是说给马吉翔听,更是说给周围疲惫不堪的众人听。

众人都稍稍放下心来。

然而,他转身却在心里却暗叹,这几日人员伤亡虽然不多,但物资却飞速消耗。

火药储备的账簿上,数字每日锐减,照此消耗,火药铅弹至多再撑三日,火绳也快告罄了。

连日闷战,不得一刻松懈,士卒们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连日累夜的警戒、救火的疲惫和对射的压力,榨干了他们精力。

许多人靠着土墙,稍有喘息之时,就禁不住昏睡过去,直到被同伴推醒或爆炸声惊醒。

营墙被反复焚烧,不少木头焦黑碳化,轻轻一碰便簌簌碎裂。

夯土胸墙也在多日轰击下,被活生生打的矮了一层,每天夜里,都要用木桩和沙袋加固,勉强支撑。

而最重要的佛朗基炮和火铳,每日都要坏上一些,炮管因连续发射而严重过热变形,闭锁装置磨损失灵,火绳枪的枪机卡死......

缅军则显得从容许多。

他们背靠阿瓦城,辎重车队每日往返,将成桶的火药、成捆的箭矢、崭新的火器源源不断运抵前线。

火铳手和弓手被分成数队,隔一两个时辰便轮换一次。

生力军接替疲惫者,保持着持续的压力。

轮换下来的士兵,就在后方阵地上就着水啃食饭团,稍事休息。

这所有的一切,像一台巨大磨盘,缓慢而坚定地碾磨着明军的抵抗意志和物资储备。

绝望如同江畔湿冷的雾气,无声地渗透进营地每一个人心里。

顾言看着天空,尽管云层已经非常厚重,可台风却迟迟不来。

“贼老天,这台风再不来,所有人就垮了!”

大雨能浇灭火箭,让火铳失效,对双方都是一样,

随之而来必然是缅军开始总攻,但真刀真枪的拼一把,也远胜现在这样,被缅军活活磨死。

另一个更渺茫的指望,就是李定国的那面‘晋’字王旗,能在地平线出现。

。。。。。。。。。。。。。

又一日漫长而令人麻木的消耗战,在铅灰色的天空下重复着令人窒息的节奏。

突然,营墙某处,连续被十几支火箭攒射命中,这些火箭集中钉在一片昨日被焚烧过的区域。

焦脆的木头遇到新的火源,瞬间燃烧起来,火焰窜起数尺高,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邻近的木桩,呛人黑烟如同黑龙般翻滚升腾,将整段墙头完全笼罩。

附近明军士兵都被浓烟熏得无法睁眼,涕泪横流,剧烈的咳嗽让他们直不起腰,不得不踉跄着撤向两侧躲避。

缅军阵中,一直冷静观察的扁牙郎眼中精光一闪。

他立刻指向那片浓烟笼罩的区域,厉声下令:

“火铳,集中攒射烟幕两侧,压住他们,不准他们探头!”

“火箭,继续覆盖那片区域,火不能灭!烟不能散!”

“炮队目标,烟幕下的土墙,实心弹,给老子急速射,轰垮它!”

命令被迅速执行。

密集铅弹如同泼水般射向浓烟两侧,压制任何试图靠近或反击的明军。

火箭持续射入那片火海,助长火势。

更致命的是,几门六磅炮调整射角,朝着这边倾斜弹药。

“轰!轰!轰!”

沉重实心铁球带着沉闷的风声,狠狠砸在浓烟下方已被烈火烤得焦酥的夯土墙上。

明军试图调集火力和人手压制这个点,但浓烟阻碍了视线,缅军的压制火力让增援变得异常困难。

但更糟的还在后面。

负责防线的把总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他指着墙外越来越近的缅军,对着炮位方向咆哮:“佛朗机,快,压制住缅军火器。”

一门佛朗机炮被布置在此。

炮长是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连续数日高强度操作和巨大的压力,让他精神处于恍惚边缘。

看到浓烟中集结的缅军,顶着零星反击步步逼近墙根,他心头大骇,把火药和子铳都堆到火炮旁边,方便装填。

“开炮!开炮!”

佛朗基炮连续喷出火焰,把缅军暂时逼退。

而炮管在急促发射了三发子铳后,依旧烫得发红,表面的湿布瞬间蒸腾起白汽。

他等不及炮管冷却,也顾不得检查母铳内膛是否清理干净,抓起一个预装好火药铅弹的子铳,用尽力气就向炽热的母铳尾部插口塞去,旁边的装填手同样疲惫到麻木,几乎是本能地抓起火药壶,将引火药倒向引火孔。

“轰——!!!”

一声巨响,猛然在炮位上炸开!

炮膛内发生了灾难性的爆炸,又把旁边堆放的火药引燃。

炽热的金属射流和狂暴的冲击波从炮身裂缝和尾部喷涌而出,碎裂的炮管、崩飞的灼热炮箍、扭曲变形的炮架碎片,连同尚未燃烧的火药,如同死神的镰刀,向四周溅射。

“啊——!”

凄厉的惨嚎撕心裂肺,炮位附近的七八名士兵被这死亡风暴完全吞噬。

炮长和装填手是离炮最近的两人,他们身体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稍远的几人被灼热的气浪狠狠掀飞,重重摔在地上,或被高速飞溅的金属碎片击中,肢体断裂,鲜血喷溅。

更致命的是,这段本就因连日轰击和烈火焚烧而结构严重受损的营墙,被这近在咫尺的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狠狠一撞!

“轰隆…咔嚓嚓…哗啦——!”

在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中,饱经摧残的土墙再也无法承受,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轰然向内坍塌。

砖石泥土混合着焦黑的木块倾泻而下,烟尘冲天而起,一个数丈宽的巨大缺口,赫然洞开。

“缺口!破营就在此时!杀进去,赏银百两!”

扁牙郎猛地站起,声音因狂喜而变形,嘶声力竭地咆哮着。

蓄势已久的数百名缅军精锐步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手持长矛、缅刀和藤牌,以密集队形疯狂地涌向那缺口。

“堵住,堵住缺口!跟我上!!”

炸雷般的怒吼在缺口后方响起,张冲弃马持刀,带着身边十多名亲卫,迎着汹涌而入的缅军前锋,狠狠地撞了上去。

他和他的亲卫,都是大西军百战余生的重骑精锐,经历过无数生死搏杀,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厮杀汉。

他们和明军打过,和满洲八旗打过,和吴三桂的关宁军打过,都不曾落过下风。

每人都手持长刀,身穿几十斤重的两层马甲,就算步战,也不是缅军所能挡得住。

一冲之下,缅军前锋瞬间被粉碎,十多个人就把这个缺口拦住。

但随后,更多的缅军接着涌了进来。

张冲记不得已经砍倒多少个缅军,他手中手中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厚重马刀,早已被砍出大大小小的豁口。

他完全不顾刺向自身的矛林刀丛,一名缅军精锐挺矛直刺他胸膛,张冲不闪不避,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攥住了矛杆,借势猛地侧身,矛尖擦着厚重的胸甲划过,同时,他右手马刀顺着矛杆削下,五根手指随刀飞起,刀势未尽,顺势抹过那惊愕缅兵的脖颈,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溅了张冲满头满脸。

他身边的亲兵们,穿着重甲,硬抗刀劈矛刺,死死钉在缺口内侧狭窄的死亡地带,用血肉之躯构筑着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

但缺口实在太大了,涌入的缅兵越来越多,如同开闸的洪水,源源不绝。

张冲和他那十多名悍卒组成的单薄防线,如同朽木筑成的堤坝,在狂暴的黑色人潮冲击下剧烈地颤抖、呻吟,被一步步向后挤压。

身边士兵一个接一个惨叫着倒下,防线不断被撕开新的口子,又被后面涌上来的明军士兵用命填上。

地面迅速被粘稠的血浆和层层叠叠的尸体覆盖,变得滑腻不堪,但这反而更加刺激了双方士兵的凶性,踩踏着同伴的尸骸继续疯狂厮杀。

眼看这道用生命构筑的堤坝即将被彻底冲垮,整个明军营垒陷落只在呼吸之间!

。。。。。。。。。

缅军在自己营地内,垒起一座数丈高观战台。

莽白坐在台上,望着远处那巨大的缺口,自己精锐军队正源源不断地涌入,脸上终于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胜利,似乎唾手可得。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身边的将领们纷纷抱拳恭贺,“明军营垒已破,我军大胜在即!”

莽白朗声下令:“传令下去,全军压上,不要让明军腾出手,抽调人手把缺口堵上。

今日日落之前,本王就要在这营中,见到永历朱由榔和那个顾公公。”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酷,补充道,

“生死不论,提着人头来见,本王一样重重有赏。”

莽白已经看到永历和顾言在自己脚下颤抖。

就在这时。

“轰隆隆隆——!!!”

营地北方的地平线上,传来一阵低沉而持续的轰鸣。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目光中,一片遮天蔽日巨大烟尘冲天而起,如同平地卷起的沙暴,沿着江岸,从北向南,席卷而来。

只有大队骑兵才能造成这样景象。

在那片滚滚烟尘的最前方,几面大旗在狂风下猎猎招展。

当先一面,是斗大的、深蓝色的“李”字大旗。

旁边,一面同样巨大、明黄色的“晋”字王旗,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援军!是援军!”

墙头一个沙哑的声音率先嘶喊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李字旗,晋字旗,是晋王爷,晋王李定国的援军到了!”

“晋王来了!”

在明军最危机时刻,李定国终于来了。

南明擎天一柱,大明最后战神,两撅名王的李定国李晋王。

他终于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劈开厚重云层,蓄势了几日的瓢泼大雨终于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