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南郡千载难逢之机

此时龙编城，百废待兴。

新挂起的“刘”字大旗在略带咸腥的海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这片南疆之地已改换门庭。

州牧府内，一派忙碌景象。

吴巨志得意满地指挥着属吏清理废墟、清点府库、张贴安民告示，努力在这权力的废墟上建立自己的新秩序。

马良展现出惊人的干练，正埋头于堆积如山的户籍、田亩、税赋文牍之中，试图从一片混乱中理出交州未来的脉络。

此时，新任交州别驾糜芳，带着一身风尘和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终于踏入了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南疆重镇。

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药草味以及湿热的咸腥海风，让他这位习惯了荆州繁华舒适的贵公子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下官糜芳，拜见吴州牧，马治中！”糜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不自在，依照兄长糜竺的千叮万嘱，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子方贤弟！快快请起！”吴巨哈哈一笑，起身虚扶，语气亲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一路辛苦！贤弟远道而来，实乃我交州之幸！今后州府事务，还需贤弟多多费心！”

他目光扫过糜芳身后那几辆装载着行李和糜家仆从的马车，心中暗自掂量着这位背景深厚“监军”的分量。

马良也温和地拱手见礼：“糜别驾一路劳顿，还请稍事歇息。州府初立，百端待举，正需别驾主持大局。”

糜芳连忙还礼，姿态放得很低：“州牧、治中言重了。芳初来乍到，诸事不明，今后还需州牧提点，治中帮衬，方能不负主公重托。”

他牢记兄长的训诫，不敢有丝毫倨傲，同时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两封书信，“此乃家兄糜子仲托下官转呈主公与蔡都督的亲笔信函，言道感念主公恩典及蔡都督提携之恩，万望亲启。”

“不知主公与都督此时在何处？”

“正在城外军营。”吴巨赶紧令人引着糜芳前去。

刘备中军大营。

营盘扎在龙编城外一处高地上，俯瞰着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城池和蜿蜒南流的浔江。

巨大的交州舆图铺展在中央，上面已用不同颜色的朱砂标注了屯田点、盐井、铁矿以及新归附的山越溪峒位置。

刘备、徐庶、蔡瑁三人围图而立，脸上都带着一丝放松却又不敢完全松懈的神情。

交州初定，千头万绪。

“主公，元直先生，”蔡瑁指着舆图上郁林郡的位置，“此地盐井产量颇丰，然运输艰难。瑁意，可征发民夫，沿浔江支流疏浚旧道，同时于广信设立盐铁转运司，统一调配，既可利民生，亦能充实军资。”他声音沉稳，正为交州的未来勾画蓝图。

刘备微微颔首，眼中带着赞许：“德珪所虑周全。盐铁乃命脉，确需专营统管。元直以为如何？”

徐庶目光在图上转动：“此策甚善。只是征发民夫需谨慎，当以工代赈，辅以减赋之诺，方不致再生民怨。另，日南郡地处极南，士燮幼子士徽潜逃至此，恐为后患，需遣得力之人……”

他话未说完，糜芳几人便到了。

三人立刻笑着迎了上去，“是子方来了啊！”刘备率先笑着开口。

“主公、元直先生、蔡都督，”糜芳谨记糜竺教诲，恭敬地给三人行了个礼，拿出信件，“此乃家兄给主公与蔡都督的亲笔信函。”

正说话间，帐外骤然响起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亲兵队长陈到低沉的喝问和来者焦急的回应。帐帘猛地被掀开，带进一股夜间的凉风！

一名风尘仆仆、甲胄上沾满泥泞的信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面色惨白，嘴唇干裂，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不眠不休、换马疾驰而来。

他手中死死攥着一个染着汗渍、封口火漆犹存的加急军报筒。

“主……主公！荆州！荆州八百里加急军报！”信使声音嘶哑，双手颤抖着将军报筒高高举起，仿佛捧着千钧重担！

帐内几人神色瞬间剧变！

刘备脸上的温和消失不见，一步上前，亲自接过那沉甸甸的军报筒！蔡瑁心头猛地一跳，能让荆州方面如此急迫的，绝非小事！

刘备的手指甚至有些颤抖，他迅速拧开铜扣，抽出里面的密报。借着明亮的灯火，目光如炬般扫过上面的文字。

只看了几行，刘备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公瑾……周公瑾……他……”

徐庶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能让主公如此失态的……他一步上前，目光落在刘备手中的密报上。当“南郡城下”、“身中毒箭”、“伤势极重”、“江东名医束手”、“非数月静养难愈”、“无力统军”等字眼刺入眼帘时，饶是徐庶心态平和，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周瑜……重伤垂危？！”

江东的擎天巨柱，竟在此时轰然折断！

蔡瑁精准地捕捉到了密报上最关键的信息——周瑜重伤，无力统军，东吴攻势瓦解！

瞬间前往交州之前那场宴会的场景在蔡瑁脑中浮现，周瑜那带着骄矜与算计的“若东吴取不得南郡，便由皇叔去取”的承诺，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一步抢到地图前，手指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戳在南郡江陵的位置，那力道几乎要将地图戳穿！

“此乃天赐良机！千载难逢！南郡！南郡就在眼前！”

“此前周瑜亲口之约：‘若东吴取不得南郡，便由皇叔去取！’言犹在耳！此非我背盟，实乃天意授我以柄！”

他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力透千钧：

“彼时周郎骄狂，视南郡为囊中物！今日其折戟沉沙，无力再战！东吴军心惶惶，曹仁困兽犹斗！此城已如无主之熟果，悬于枝头！此时不取，更待何时？待其缓过气来，或另遣庸鲁肃等人续攻，无论谁得，我皆失此名正言顺之机，永失荆州腹心，争霸根基尽毁！”

蔡瑁猛地转身，目光如炬，注视着刘备，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与决断：

“请主公即刻下令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