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年功成
- 从预支败果开始苟道飞升
- 听盛夏蝉鸣
- 2911字
- 2025-06-12 10:59:29
不见黄昏,窗外雨水淅沥。
狭窄逼仄的屋内,计川独坐于桌前。
昏黄烛火,映衬着一张布满岁月划痕的老脸。
稀疏后移的发际线,不再明亮纯澈的双眼。
明明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却皱纹遍布,老的不成样了。
“第两百九十九次,制符失败。”
手里黄符一角燃起青烟,星点火光便如裂纹般爬满整张黄符,计川将其置于桌上。
辛辣呛鼻的刺激气味灌入鼻腔,黄符很快便被烧成黑灰。
经窗外冷风一吹就散。
但被吹散的不止是黑灰,还有计川那半个月的工钱。
姜府奴仆月俸二两银钱,每次制符花费约莫半两。
除去生活所用,每月能制符两次。
二十岁开始接触制符,至今已有十余年,计川几乎月月未曾断过,月俸全力用于学习制符。
十年坚持,无一所成。
制符百次,悉数失败。
多少年来的风吹雨打,冷言冷语,都没有让计川动摇过半分。
他依旧坚持每月失败两次。
笑话传遍了姜府的大街小巷,失败贯穿了计川的人生始终。
多年前,被老父亲卖到姜府为奴时,十三岁的计川也曾幻想过,或许有朝一日自己能闯出一番境地,让父亲知道什么叫后悔,让那些乡里邻居知道什么叫出人头地。
但现在,计川琢磨。
相比于出人头地,好像还是人头落地更简单些。
“没事,这一回是真的要出人头地了。”
计川深吸口气,凝神闭目浮现小字。
【预支败果,先苦后甜。】
【初阶符师入门-失败次数:299/300】
【经历最惨重之失败,尝尽人世间之疾苦。】
【预支人生中的所有败果,成就日后的从不失败!】
这便是计川顶着周围的冷嘲热讽,所坚持的意义。
“要成了,要翻身了。”
看着面板上即将达成的失败次数,计川缓缓出了口气。
他终于能为父女俩赎身,脱离贱籍。
多少年了。
细数曾经。
十三被父亲卖到姜府为奴。
十八岁,正值壮年的计川在主家的指示下,和个女人成了婚。
没有良辰吉日,那是个普普通通的日子。
普普通通的计川,娶了并不普通的她。
她苦苦哀求,想让计川跟她生个孩子。
但计川当时还没这预支败果的能力,实在不肯。
因为按照律法规定,奴仆生男孩可能被收为“庶出”,但母亲身份依旧是贱籍。
生女孩则母女同为奴婢。
计川不敢赌,若生下来个女孩当奴婢……
那还不如不生。
生下来继承父母一辈的苦痛么。
生个屁。
只有身处其中才会知晓,贱籍是多么想让人拼命逃离的东西。
后来啊,那婆娘身体不太好。
还硬收养了一个女娃,婆娘躺在不结实的木榻上,瞪着计川说不把她养大,做鬼也不放过你。
计川拗不过,只好答应,那婆娘才欣慰的闭上了眼。
死了。
当年他二十岁。
死了老婆。
姜府里的人都说,是他克死的。
也就在同年,计川有了预支败果的能力,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了。
昔日襁褓里的咿呀女婴,已成长为略显少女秀气的女娃。
变成了姜府三小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作为名义上计川的女儿,自然是带上了奴婢的身份。
这就是计川一直以来反抗生育的原因。
因为按照氏族规矩,出嫁小姐的贴身丫鬟,也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同嫁过去。
夫人身体不便时,贴身丫鬟要代为圆房。
如今三小姐即将嫁人。
可女娃才十二。
嫁过去干什么?
姜府曾想留下女娃,毕竟年岁太小实在不适,又不是从小培养的同房丫鬟。
但新郎官却偏偏好这一口,说什么都不愿意。
姜府拗不过,只好答应。
毕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而已。
自不可能为了所谓的仁义道德,驳了亲家的面子。
在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
计川是真的想杀了对方的。
作为前世接受过仁义礼智信良好教育,如今二世为人的他,最是看不惯这些糟粕。
但作为奴仆又能做什么呢?
他只能省吃省喝的拼命制符,以便于在履行婚事前为女娃赎身,逃脱那无边地狱。
不负所托,计川成功了。
成功在了大喜日子的七天前。
“但目前还差最后一次,打明儿去跟刘管事借点儿,然后就开始挣钱。”
盛夏雨夜里,计川盘算着明日今朝。
未来在瑞丰县城买间小房,从此过上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然后让孩子当个读书人,总能让那婆娘安心。
这几天临近婚事,婆娘每天梦里都会来找计川,掐着脖子问他为什么要制符。
“不要来找我了,你病了就很丑,变成鬼就更吓人了。”
窗外的冷风吹得似乎更加猛烈了。
计川无意识的笑了笑。
人这年纪一大了,老是会去相信一些有的没的。
门外“踢嗒”走路声起。
计川推门看去,除了是自己那便宜养女,还能是谁?
丫头撑着油纸伞,梳着双丫髻,发辫用粉色丝带缠绕,末端缀着小铃铛,走动时叮当作响。
平整干净的青色裙摆仅及脚踝,露出半旧的绣花鞋。
因身形瘦削,丫头的衣衫略显宽大,袖口处还用银线绣着几朵茉莉。
计川没那么好的手艺,那是以前婆娘缝的。
她走之前缝了好几件衣裳,叮嘱着粗心的他要好生照料,没事学学针线活,穿烂了也能缝缝补补。
“爹爹!”
丫头嘴角微翘,扑闪大眼睛弯成月牙,双颊露出浅浅梨涡。
她叫周酥酥,随婆娘姓。
酥酥迫不及待的走进房中,小手扯着计川的衣裳,口齿不清道:
“爹爹抱,要抱抱。”
计川松眉展露笑容,替丫头束拢油纸伞挂于一旁,便将丫头抱在怀里。
“今儿跟着三小姐做了什么事儿呀?”
“学画、看书和识字!”
周酥酥在计川怀里扑棱着小腿,眯着眼睛甜甜笑道:
“今天小姐给我发月俸了,爹爹猜猜丫头买了什么?”
听闻此言,计川这才发现丫头怀里鼓鼓囊囊的,藏着什么东西。
“爹爹猜,是你一直想吃的糖葫芦对不对?”
“不对!”
周酥酥拼命摇着小脑袋,“是符,我给爹爹买了符!”
只见她那纤细小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内部还用细绳捆着一小包特制墨料。
计川一怔。
旋即瞳孔微颤,故作严厉道:
“钱是哪儿来的,你买这东西做什么?”
当下早就过了发月俸的日子。
哪儿来的月俸,分明是三小姐的随手赏赐。
但三小姐的赏赐从来不会太多,买根糖葫芦是够,要说买一份制符材料那是绝对不够的。
所以这钱从哪儿来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啊?”
丫头缩了缩脑袋,“是一个大叔叔给我的钱,别凶酥酥嘛。”
“爹爹这几天睡觉都说梦话要制符,酥酥给你买,别吵到酥酥睡觉了!”
说罢,周酥酥从怀里跳下来,气鼓鼓的坐在床上踢开小鞋,闷声背对着计川。
大叔叔……
还能是哪儿个大叔叔?
看着手里的符,计川长长的叹了口气。
想过借、想过抢、想过赊。
偏偏就是没想过,这最后一份制符材料能这么来。
“好,不怪酥酥,是爹爹的错。”
计川脸上重新展露笑容。
细声安慰好周酥酥后,又去伙房管人要了一小桶热水,帮她揉搓洗了脚,又擦了擦身子。
最后才熄灭烛火,父女俩挤在一张小床上,沉沉睡去。
至于制符,那个明朝起来再弄也行,不差这一会儿了。
制符时特制材料会产生一股气味,对孩子不太好。
就在此时。
“咕噜~”
黑暗中响起肚肚打雷的声音。
“就知道。”
计川笑嘻嘻的起身,从桌上倒扣的碗里摸出一个杂面馒头。
就这水给丫头喂下,方才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爹爹,还是饿呀。”
丫头迷迷糊糊的,无意识呓语。
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
计川深吸口气,感受着自己腹中的灼热感,刚想说些什么。
便听丫头糯糯道:
“爹爹抱紧一点酥酥的肚子,就不饿了。”
说罢,丫头往上钻了钻,让计川抱紧她的手刚好位于腹部。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
她又转过身来,费力的抱紧了计川。
“抱爹爹的肚子,爹爹也不饿。”
计川倏地睁开眼睛。
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没什么。
就是沙子里进了眼睛,酸梅悄悄偷吃了鼻子。
窗外雨声渐渐微弱。
待周酥酥沉沉睡去,发出微弱鼾声后。
计川小心翼翼的爬起身,独坐于窗前。
夜空乌云渐渐散去,清冷月光映衬着眉宇泛白的面庞。
计川看了看桌上的制符材料,又默不作声的看着床上的瘦小身影。
良久良久。
“我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