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三号庭挤满了记者和旁听者。沈明哲坐在原告席上，手指轻敲桌面，目光扫过被告席空着的两个位置。开庭前十分钟，白薇和宋砚都还没出现。
“不会跑路了吧？“陈律师小声嘀咕。
沈明哲摇头，看向旁听席最后一排的林雨。她今天穿了套深灰色西装，像个干练的商务女性，对他微微点头示意。
九点整，法庭大门打开。白薇独自走进来，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扎成马尾，素颜的脸上带着疲惫。没有律师陪同，也没有宋砚的身影。
“被告宋砚呢？“法官皱眉问道。
白薇站在被告席前，声音清晰：“法官大人，宋砚今早在机场被捕，涉嫌金融诈骗和洗钱。我有重要证据需要当庭提交。“
法庭顿时骚动起来。沈明哲与陈律师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这不在他们的剧本里。
法官敲了敲法槌：“肃静！白薇，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非常清楚。“白薇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宋砚过去三年操纵的十二个空壳公司的全部交易记录，以及他伪造我和我丈夫签名转移资产的证据。“
法警将U盘递给书记员。投影屏亮起，密密麻麻的账目和合同文件一一呈现。沈明哲盯着屏幕，心跳加速——这些资料比他收集的详尽十倍不止，甚至包括一些他完全不知情的交易。
“去年六月，宋砚以投资名义骗取了我和我丈夫的存款共计三百二十万。“白薇继续道，声音冷静得可怕，“他伪造了沈明哲的签名，将我们的婚房二次抵押，贷款四百万。这些钱全部流向了他在开曼群岛的账户。“
沈明哲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知道白薇和宋砚骗了他，但没想到金额如此巨大。更让他震惊的是白薇此刻的表现——逻辑清晰，证据确凿，完全不像那个在他面前装傻充愣的妻子。
“为什么现在才揭发？“法官问道。
白薇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也是受害者。宋砚用药物和心理操控使我服从他的指令。“她转向沈明哲，眼神复杂，“我丈夫发现我们的关系后，宋砚甚至计划...“她突然停住，嘴唇颤抖。
“计划什么？“法官追问。
“谋杀。“白薇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制造沈明哲自杀的假象，以获取他的人寿保险和剩余财产。“
法庭一片哗然。沈明哲感到一阵眩晕，他想起那天在宋砚公寓门口闻到的奇怪气味，以及随后几天的剧烈头痛。当时他以为是压力太大...
“你有证据吗？“法官严肃地问。
白薇点点头，播放了一段录音。宋砚的声音清晰地传出：“...那种药三天内引发心梗，尸检查不出来。等拿到保险金，我们就去巴西...“
沈明哲的胃部一阵绞痛。这段对话发生在白薇生日那天，正是他发现出轨前一周。
庭审变成了一场针对宋砚的举证会。白薇像变了个人，条理分明地列出宋砚的每一项罪行，甚至提供了国际刑警需要的跨境犯罪证据。法官最终裁定暂停离婚诉讼，等刑事案件审结后再议。
休庭后，记者们蜂拥而上围住白薇。沈明哲站在人群外，看着她冷静应对媒体的样子，感到一阵陌生。这个镇定自若的女人，真的是那个连水电费都不会交的白薇吗？
“她骗了你两次。“林雨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旁，“第一次装无辜，现在又装受害者。“
沈明哲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落在白薇左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
“走吧。“林雨拉了拉他的袖子，“媒体会纠缠一整天。我们去看看宋砚那边的情况。“
看守所的会面室里，宋砚穿着橙色囚服，脸色阴沉。看到沈明哲和林雨，他冷笑一声：“来看笑话？“
“来看真相。“沈明哲平静地说，“白薇在法庭上指证你策划谋杀我。“
宋砚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贱人！明明是她——“
“她什么？“林雨追问。
宋砚突然闭嘴，靠回椅背：“我要见我的律师。“
“来不及了。“沈明哲拿出手机，播放了白薇提供的录音，“国际刑警已经在查你的海外账户。你完了，宋砚。“
出乎意料的是，宋砚听完录音后竟然笑了：“有趣。她没给你们听完整版吧？“他凑近隔音玻璃，压低声音，“问问你的'前妻'，她的警号是多少。“
警号？沈明哲心头一震。
“还有你，“宋砚转向林雨，“真以为我们的相遇是巧合？白薇把你送到我身边的时候，可是把你的底细都告诉我了。“
林雨脸色骤变：“胡说八道！“
宋砚耸耸肩：“信不信由你。不过沈明哲，给你个忠告——仔细查查你老婆的电脑，特别是那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是你求婚那天的日期。“
离开看守所，沈明哲和林雨沉默地走在街上。宋砚的话像毒蛇一样盘踞在沈明哲心头。警号？加密文件夹？如果白薇真的是警察...
“他在挑拨离间。“林雨突然说，“典型的操纵手段。“
沈明哲停下脚步：“我们需要看白薇的电脑。“
“她会给吗？“
“我有办法。“
当天晚上，沈明哲回到曾经的家。白薇不在，但门锁密码没换。他径直走向书房，打开白薇的笔记本电脑——电脑需要密码。
他输入求婚日期：20150918。
屏幕亮起，桌面上果然有一个名为“归档“的加密文件夹。再次输入相同密码后，数百个文件呈现在眼前。沈明哲点开第一个，是一份警方内部报告：
「卧底行动记录：渗透宋砚犯罪集团。特情人员BW，警号3875...」
BW。白薇。
沈明哲的手开始发抖。报告详细记录了白薇如何被选中接近宋砚，如何通过沈明哲这层关系获取信任，以及她定期向上司汇报的内容。最早的文件日期是他们结婚前三个月。
也就是说，从相识到结婚，再到这六年的共同生活，可能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卧底行动。
“找到什么了？“林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沈明哲默默让开，让她看屏幕。林雨的表情从好奇变成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奇怪的释然上。
“我就知道她不简单。“林雨放下咖啡杯，“但这也太...“
沈明哲点开一段视频文件。画面里，身穿制服的白薇正在向一群警官做简报：“...通过婚姻关系，我已成功接近目标核心圈。宋砚近期将启动大规模跨国洗钱计划，建议延长卧底期限...“
视频日期是去年白薇“升职“前夕。
“她利用了你。“林雨轻声说，“从头到尾。“
沈明哲关上电脑，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他想起求婚时白薇喜极而泣的样子，想起蜜月时她在月光下的誓言，想起每次出差她依依不舍的送别...全是演技？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他对林雨说。
第二天，沈明哲按约来到季昀医生的咨询室。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录音笔放在桌上，播放了从白薇电脑里拷贝的音频文件。
季昀听完，平静地问：“你现在最强烈的感受是什么？“
“愚蠢。“沈明哲声音嘶哑，“我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被专业执法人员欺骗，不代表你愚蠢。“季昀递给他一杯水，“事实上，这恰恰证明你是个正直可信的人——否则警方不会选择你作为接近宋砚的桥梁。“
沈明哲苦笑：“六年婚姻，只是一份工作记录。“
“你确定吗？“季昀反问，“警方报告里有没有提到她每晚给你泡的蜂蜜水？有没有记录她记得你每个朋友的生日？有没有分析她偷偷在你行李箱里塞胃药时的表情？“
沈明哲愣住了。
“职业身份可以伪装，但日常生活中的细节很难长期作假。“季昀温和地说，“也许开始是任务，但后来呢？“
咨询结束前，季昀给了沈明哲一个建议：“与其猜测她的真实感受，不如直接问问。真相有时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离开诊所，沈明哲拨通了白薇的电话。响了很久她才接听，背景音很嘈杂。
“明哲？“她的声音透着疲惫。
“我们需要谈谈。“沈明哲直奔主题，“关于你的警号3875。“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在哪？我来找你。“
一小时后，白薇出现在沈明哲暂住的酒店套房。她看上去憔悴不堪，眼睛布满血丝，左手腕上缠着绷带。
“宋砚伤了你？“沈明哲指了指她的手腕。
白薇摇头，在沙发上坐下：“我自己弄的。那天在法庭...当我听到录音里他计划杀你时，我差点当场崩溃。“她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这个，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有这个计划。“
沈明哲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那份卧底报告：“从头说起吧。六年婚姻，多少是真的？“
白薇深吸一口气：“开始全是任务。上级选中我接近宋砚，因为他是跨国洗钱集团的核心人物。而你，是他最信任的朋友。“
“所以我们的相遇...“
“安排好的。“白薇承认，“但求婚不是。那天在摩天轮上，你拿出戒指时，我完全没料到。“
沈明哲记得那一刻——白薇哭得像个孩子，差点把戒指掉下去。
“后来呢？“
“任务期限一再延长。“白薇苦笑，“我和上级说需要更多时间收集证据，其实...是我舍不得结束这段婚姻。“
她打开手机，展示了几张照片——沈明哲熟睡时的侧脸，他在厨房做饭的背影，他们去年在北海道滑雪的合影。“这些不在任务报告里。是我私藏的。“
沈明哲盯着照片，胸口发紧。他可以怀疑言语，但无法否认那些瞬间里白薇眼中的爱意。
“宋砚怎么发现的？“
“我的失误。“白薇揉了揉太阳穴，“半年前一次行动中，我用了未加密的频道通话。他截获后开始怀疑我，于是...反过来接近我。“
“你们的关系...“
“全是表演。“白薇斩钉截铁地说，“我必须让他相信我爱上了他，否则我和其他同事都有生命危险。“她苦笑，“讽刺的是，我因此收集到了最关键的证据，却也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人。“
沈明哲走到窗前，望着城市的灯火。六年的婚姻，原来建立在如此荒谬的基础上。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愤怒。
“录音里说要杀我的部分...“
“剪辑过的。“白薇走到他身边，保持着一臂距离，“原录音中我明确反对并威胁要举报他。宋砚知道我会在法庭上作证，所以先发制人污蔑我。“
沈明哲转向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本可以继续装受害者。“
“因为我欠你真相。“白薇轻声说，“这六年，你给了我一个家，而我给了你一个骗局。“她的眼泪终于落下，“对不起，明哲。“
沈明哲没有拥抱她，也没有推开她。他只是站在那里，让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最终，他问了一个最简单也最复杂的问题：
“爱过我吗？“
白薇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这正是我最害怕的。“
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白薇接听后，表情骤变：“什么时候？...我马上回去。“
“怎么了？“沈明哲问。
“宋砚越狱了。“白薇擦干眼泪，瞬间恢复了那个冷静的专业人士模样，“他留了张纸条给你。“
“给我？“
白薇点点头，眼神复杂：“上面写着：'问问林雨，她妹妹怎么死的。'“
沈明哲如遭雷击。林雨从未提过有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