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刁难之下再逆袭
- 替身嫡女:冷面帝王的追妻日常
- 两壶清酒如喉
- 3136字
- 2025-06-12 09:37:12
厅中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王秀才摸了摸胡须,袖口那本《尔雅》硌得手腕生疼——这是林尚书家那位姑娘塞给他的,说是只要让那什么苏公子出丑,便送他十亩良田。
他扫了眼上座的苏挽月,对方正垂眸拨弄茶盏,连个正眼都没给,心头火起,直接开口:“苏公子方才说要以‘荷’字为韵联诗,在下倒想先请教个学问——《尔雅·释天》里,‘荷’字可有古注?”
话音未落,厅中便起了些骚动。
《尔雅》本就是训诂奇书,《释天》一篇更专讲天文气象,寻常文人能背下《释草》《释木》已是不易,谁会去翻《释天》里的生僻注?
赵姑娘攥着苏挽月的衣袖急得直跺脚,张公子也捏着茶盏替她捏把汗。
苏挽月却像没听出话里的刺,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两下。
前世她在织锦坊当绣娘时,为了绣出古画里的莲荷,没少翻古籍查考“荷”的别称,《尔雅》自然是翻过的。
她抬眼时眼尾微挑,声音清润如泉:“王秀才好学问,竟考到《释天》里了。《尔雅·释天》有云‘荷,芙蕖茎’,郭璞注曰‘茎名荷’,说的是芙蕖的茎秆唤作荷。不知在下答得可对?”
王秀才的脸霎时涨得通红。
他本以为这问题能难住对方,却不想苏挽月不仅答了,连注疏都精准无误。
陈公子在旁捏紧了扇骨——方才在书市,他捧着苏挽月的《咏荷》抄本赞“此才当得惊鸿”,如今倒要帮着林姑娘砸自己的脚。
他咬了咬牙,突然扬声道:“苏公子学问果然了得,在下倒想问问,李义山那句‘留得枯荷听雨声’,可是化用了前朝哪位诗人的句子?”
这问题更刁。
李商隐的诗本就爱用典,“枯荷”一句看似寻常,实则出处偏门。
苏挽月垂眸抿茶,喉间却漫上一丝冷笑——前世她被苏晚晴设计赶出苏府,在破庙躲雨时,曾翻到过一本残旧的《南梁诗钞》,里面正有句“残荷卧听三更雨”。
她抬眼时目光清亮:“陈公子好眼力,这诗确是化用了南梁柳恽的‘残荷卧听三更雨’。柳诗原句哀婉,李义山添个‘留’字,倒多了几分从容。”
陈公子的扇骨“咔”地裂了道细纹。
他终于明白苏晚晴为何要叮嘱“务必挫她锐气”——这苏公子哪里是庶女,分明是本活的诗典!
“好个从容!”一直没说话的李公子突然拍案而起。
他是京都有名的恃才傲物之辈,今日本是来看热闹,不想倒被苏挽月的才学激得心头起火,“光说不练假把式,苏公子既这么会讲,不如与在下对个对子?就以‘荷’为题,我出上句,你对下句,如何?”
苏挽月扫过李公子涨红的脸,眼尾微弯。
她前世见过太多这样的傲气书生,越是急着证明自己,破绽便越多。
她端起茶盏掩住笑意:“李公子请。”
李公子捋了捋衣袖,仰头吟道:“十里荷风,吹皱一湖星子。”
这上句极妙,荷风、湖、星子,动静相宜。
赵姑娘攥着帕子直搓手,张公子也悄悄替苏挽月捏了把汗。
苏挽月却只是垂眸看了看杯中浮动的茶叶,轻声道:“半窗竹露,沾湿满卷秋声。”
众人皆是一怔。
竹露对荷风,秋声对星子,不仅对仗工整,更添了几分疏朗的意境。
李公子却眼睛一亮——这对句虽好,却比上句少了几分灵动,看来这苏公子也不过如此!
他来了精神,又吟道:“荷柄擎珠,欲赠游鱼偏坠水。”
苏挽月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像是在琢磨。
赵姑娘急得直拽她袖子,她却冲对方眨了眨眼,这才开口:“莲心藏苦,本酬归燕却凝霜。”
这对句仍是中规中矩,李公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干脆把袖子挽到胳膊肘,大声道:“最后一句!荷影偷光,借得清辉描月瘦。”
话音刚落,厅中便静了下来。
这上句极巧,“偷光”“描月瘦”将荷影写得活灵活现,众人都望着苏挽月,连沈砚寒都放下了茶盏。
苏挽月抬眼时,目光恰好撞进沈砚寒的眼底。
他坐在角落,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却有极温柔的光从眼底漫出来。
她忽然想起前世在织锦坊熬夜绣荷,冷得直搓手时,也是这样一道目光,裹着狐裘披在她肩上——是沈砚寒微服私访时,悄悄给她留的。
她唇角扬起,声音清越如鹤鸣:“莲香递信,捎来旧梦许春肥。”
厅中霎时爆发出喝彩声。
“偷光”对“递信”,“描月瘦”对“许春肥”,不仅对仗工整,更添了几分暖意。
李公子张着嘴愣在原地,半天才憋出句:“苏公子这……这是把荷写活了!”
沈砚寒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将她落在案几上的帕子轻轻拢到掌心——这帕子上绣着并蒂莲,是前日他偷偷塞进她妆匣的,不想她今日竟带了来。
“好!好个莲香递信许春肥!”张公子拍着桌子直笑,赵姑娘更是扑过来攥住苏挽月的手直晃:“我就说阿月最厉害了!”
喝彩声中,苏挽月忽然听见厅外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像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她抬眼望去,只见廊下阴影里立着道身影——苏晚晴扶着门框,指尖还沾着茶渍,嘴角勾着比烛火更冷的笑。
苏晚晴指尖的茶渍顺着腕间蜿蜒,落在绣着缠枝莲的裙角,像一滴化不开的血。
她望着厅内被众人簇拥的苏挽月,喉间泛起铁锈味——方才那两句对答,连李公子都红着脸说“甘拜下风”,更有几个酸秀才举着酒盏要认苏挽月做“荷诗盟主”。
她攥紧碎瓷片的手终于渗出血来,却笑得更甜:“钱护卫,去后巷把刘三那拨人叫来。”
钱护卫缩着脖子凑近:“姑娘,这……这大庭广众的,万一被人看见……”
“看见又如何?”苏晚晴将染血的帕子甩在他胸口,“你当苏公子真是什么金枝玉叶?不过是苏府不要的庶女,就算明日在乱葬岗被野狗啃了,苏老爷连眼泪都懒得掉。”她指尖划过廊柱上的木雕牡丹,“你去告诉刘三,事成之后,除了那五十两银子,再送他半车官盐——够他下半辈子蹲大牢的,也够他下半辈子享清福的。”
钱护卫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往院外跑。
苏晚晴望着他的背影,又补了句:“记得让他们蒙脸,别用刀——要活的。”最后一个字咬得极轻,像蛇信子扫过花蕊。
厅内的喝彩声渐弱,张公子拍着苏挽月的肩直叹:“苏兄这才,当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明日我便让人把今日联诗的稿子誊抄百份,满京都的茶棚都贴——”
“张兄且慢。”苏挽月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她垂眸盯着自己脚边的阴影——方才还在廊下晃动的灯笼影,此刻竟多出两团模糊的黑,像两尊蹲伏的兽。
前世她被苏晚晴的人拖进柴房时,也是这样的阴影,混着霉味的布团堵嘴前,她最后一眼看见的,便是苏晚晴站在廊下,裙角沾着和今日一样的茶渍。
她抬眼扫过厅外,正撞进孙掌柜的目光。
那掌柜方才还笑出满脸褶子,此刻却别过脸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钥匙串——那串钥匙上挂着的翡翠鱼坠,是苏晚晴上个月赏给府里管事的。
苏挽月垂眸抿茶,茶盏边缘的温度突然变得刺骨。
“今日尽兴,改日再聚?”她笑着起身,袖中帕子却悄悄勾住沈砚寒的衣摆。
沈砚寒本在逗弄案几上的狸花猫,闻言抬眼,正撞进她眼底的暗潮。
他不动声色地将茶盏重重一放,惊得狸花“喵”地窜上房梁,厅中众人皆抬头看猫,他却借着这动静,将一枚刻着龙纹的玉牌塞进苏挽月掌心。
“苏兄要走?”赵姑娘拽住她的袖子,“我还想讨你那方帕子的绣样呢!”
“明日我让人送十幅新样去赵府。”苏挽月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却扫过廊下那株老梅树——树后露出半截青布裤脚,是钱护卫方才穿的那身。
她唇角微勾,声音却软得像团云,“今日实在乏了,改日再与诸位细聊。”
众人虽不舍,到底散了。
沈砚寒落后半步,替她拢了拢披风:“要我送你?”
“不用。”苏挽月将玉牌攥进掌心,“我想走两步醒醒酒。”她转身时,瞥见街角有辆蒙着黑布的马车晃了晃,车夫帽檐压得极低,却在与钱护卫交换暗号。
晚风掀起她的衣摆,苏挽月望着那辆马车,忽然笑了。
前世她被拖上车时,也是这样的夜风,刮得车帘猎猎作响。
但这一世,她摸了摸袖中硬邦邦的玉牌——沈砚寒的暗卫,该到了。
聚会的灯笼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厅前两盏还亮着。
苏挽月踩着满地碎琼似的月光往巷口走,耳尖却捕捉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三个人,两个穿快靴,一个鞋底沾着泥,是方才在梅树后躲着的。
她脚步微顿,又继续往前。
转角处的酒旗被风卷起,露出后面半张脸——是萧景珩的亲卫,正对着她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苏挽月低头,看见自己影子里多了几团晃动的黑,像蛰伏的蛇,正缓缓收紧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