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逃亡与初识

山雾裹着松针的腥气往喉咙里钻,江浔的鞋底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林雾的手像块烧红的炭,攥得他掌心生疼——她刚才拽着他钻进这条夹在两堵老墙间的窄巷时,他差点被墙根的野蔷薇勾住裤脚。

“往左!”林雾突然侧过身,后背贴上斑驳的砖墙,江浔跟着转进更窄的岔道。

头顶晾衣绳上的蓝布衫被风掀起,露出半截褪色的红肚兜,他余光瞥见追在最前面的黑夹克正扒着巷口的竹篱笆,钢刀在雾里闪了闪。

“他们带了对讲机。”林雾喘得比他还急,发梢沾着墙皮灰,“我爸说过,庐山的雾能遮风水局,但现代信号......”她突然弯腰抄起块碎砖,反手砸向身后。

“当啷”一声,碎砖撞在追来的第二个人脚边。

那男人骂了句脏话,脚步顿了顿。

江浔趁机拽着她冲进一片废弃的茶棚——竹编的棚顶塌了半边,石桌石凳上爬满青苔,角落堆着几捆发黑的云雾茶梗。

林雾松开他的手,从裤袋里摸出三枚青铜卦钱。

她的指尖在石桌上敲了敲,卦钱叮叮当当滚成三角,眼尾的红痕还渗着血,倒像被谁用朱砂点了颗泪痣:“东南方三五十米,两个。

西北方......“她眯起眼,卦钱突然立住一枚,”没有。“

江浔背靠着茶棚柱子,密码箱抵在腿根。

后颈的胎记还在发烫,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隔着皮肤戳他——这是他第三次在危机中感受到这种灼烧。

第一次是七岁那年,父亲修复《庐山志》时突然呕血昏迷;第二次是上个月整理古籍时,半卷秘图从书脊里滑出来,他指尖刚碰着泛黄的绢帛,后颈就炸开了疼。

“他们追不上。”林雾蹲下来,把卦钱收进掌心,“巷子九曲,风水局借了山形,信号会在第三个弯道断。”她抬头看他,额角的汗顺着发缝流进衣领,“你家族的守印血脉......”

“我爷爷说,江家祖先是白鹿洞书院的守洞人。”江浔打断她,喉咙发紧。

茶棚外的山风卷着雾涌进来,吹得石桌上的卦钱轻轻摇晃,“宋末元初,有位先祖叫江万载,带义军守过饶州。

后来鄱阳湖出蛟,他带着四象灵器进了庐山,再没出来。“他摸了摸密码箱的铜锁,”我爸修复《庐山志》时,在卷尾发现半幅秘图,画着含鄱口悬棺和‘白鹿洞天’四个字。

那天他把秘图塞进密码箱,说’该醒的要醒了‘,然后就......“

“就昏迷了。”林雾接口,从公文包里抽出个油布包。

她解开层层包裹,露出本边角卷翘的笔记本,封皮上“林鹤年·庐山考察”几个字被茶渍晕开,“我爸去年在含鄱口拍悬棺时,发现岩壁上的刻痕和《九江府志》里的’镇蛟图‘吻合。

他说悬棺不是葬人,是封灵——棺里镇着鄱阳蛟灵的逆鳞。“她翻到某一页,指腹划过潦草的字迹,”你后颈的血痕,是守印血脉感应到了蛟灵异动。

我爸临终前说,江家血脉是钥匙,秘图是地图,四象灵器......“

“是锁。”江浔突然接话。

后颈的灼烧感突然加剧,他抬手按住那里,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爷爷临终前说过,四象灵器能锁地脉,镇蛟灵。

可他没说......“

“没说现在蛟灵要醒了。”林雾合上笔记本,声音轻得像叹气。

茶棚外传来乌鸦的叫声,比刚才更近了些。

她突然站起来,扒开茶棚的破竹帘往外看,“黑鹰的人可能绕到前山了。

他们要的不是秘图,是秘图指向的东西——能操控地脉的力量。“

江浔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他掏出来,屏幕上是串陌生号码。

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黑鹰沙哑的笑声:“江师傅,你带着林教授的女儿跑,有意思。

我给你半小时,带着秘图来牯岭街老邮局,否则......“

“否则怎样?”林雾突然抢过手机,“你杀了我爸?

还是杀了那些在鄱阳湖捞到蛟鳞的渔民?“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我爸笔记里写了,上个月湖口县地裂,是蛟灵破封的前兆。

你以为拿到四象灵器就能控制它?

它会先撕了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是重物砸在桌上的闷响:“小丫头片子,你爸就是话太多才死的。”忙音响起时,林雾的手在发抖。

她把手机塞回江浔手里,转身去捡地上的卦钱,发尾扫过他手背,“我爸的尸检报告写着‘突发心梗’,可他那天刚给我发消息,说‘悬棺有活气,守印人该出现了’。”

山雾不知何时散了些,能看见茶棚外的野杜鹃开得正艳,红得像凝固的血。

江浔摸出密码箱的钥匙,“咔嗒”一声打开锁。

半卷《白鹿秘图》躺在丝绒衬布里,绢帛上用金粉画着九叠云纹,云纹中央是只昂首的白鹿,鹿角指向三叠泉方向。

林雾凑过来,指尖悬在秘图上方,没敢碰:“我爸拍过悬棺的照片。”她从公文包翻出张模糊的照片,岩壁上的悬棺轮廓和秘图里的标记完全重合,“悬棺下方有个洞,我爸用洛阳铲探过,深度超过三十米。

他说那是’白鹿洞天‘的入口,可没有守印血脉......“

“进不去。”江浔替她说完。

后颈的灼烧感突然变成酥麻,像有根细针在往骨头里钻。

他想起父亲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浔儿,血脉不是负担,是......”

“是使命。”林雾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反常,却让他后颈的刺痛缓了些,“我爸说,庐山的秘密不是怪物,是传承。

江万载用四象灵器镇蛟,用血脉守印,为的是不让地脉动荡毁了九江。

现在蛟灵要醒,我们得......“

“得先找到四象灵器。”江浔合上密码箱,锁扣发出清脆的响。

茶棚外传来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他拽着林雾猫腰钻出茶棚,往更深处的山林跑,“青龙砚在白鹿洞书院的古籍库,白虎剑......”

“在仙人洞的石笋里。”林雾接口,“我爸笔记里记过,四象对应庐山四极,灵器藏在风水眼上。”她的运动鞋踩断一根枯枝,“今晚去白鹿洞,我知道古籍库的密道。”

夜幕降临时,他们躲进山脚下的老茶农小屋。

土灶里的火噼啪作响,林雾蹲在灶前热红薯,发梢还滴着雾水。

江浔坐在木凳上,后颈的胎记突然又烫起来。

他摸出父亲的旧怀表,表盖内侧刻着“守印人江承业”,指针停在凌晨三点——父亲昏迷的时间。

“怎么了?”林雾递来个烤得焦黑的红薯,火苗映得她眼睛发亮。

江浔摇头,把怀表收进衣袋。

后颈的烫意却越来越烈,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

他摸了摸,指尖沾到点湿——不是汗,是血。

“血脉在觉醒。”林雾突然凑近,她的呼吸扫过他后颈,“我爸说过,守印人血脉觉醒时会破肤见血,那是......”

山风卷着几片枯叶撞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

江浔的心跳突然快得离谱,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被谁按了回放键:“是祖先在召唤。”

后颈的血珠顺着衣领往下淌,滴在密码箱上。

秘图在箱底发出微光,金粉画的白鹿仿佛活了,鹿角尖上的光斑晃得人睁不开眼。

林雾的手悬在半空,没敢碰。

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绵长而尖锐。

江浔盯着密码箱上的血渍,突然想起父亲昏迷前的眼神——不是恐惧,是释然。

“明天去白鹿洞。”他说,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找青龙砚。”

林雾没说话,只是把红薯塞进他手里。

火光照着她眼尾的红痕,像朵开败的杜鹃。

后颈的灼烧感还在持续,江浔却突然觉得,这疼里带着点烫,烫得他心口发暖——原来有些使命,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

深夜,江浔靠在土墙上打盹。

迷迷糊糊间,后颈的胎记又开始发烫。

这次不是疼,是痒,像有根羽毛在挠他的骨头。

他抬手摸了摸,指尖沾到的血里,似乎混着点金色的细粉——和秘图上的金粉,一模一样。

山雾再次漫上来时,他听见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叮叮当当,像有人在敲一面年代久远的古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