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余生情长

第四章：余生情长

[归舟晚唱]

暮春的柳絮飘进火车站候车大厅，小杰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望着出站口攒动的人群。他来时穿的西装外套褶皱满身，领带松垮地耷拉在胸前，旅途的疲惫掩不住他眼底的焦灼。广播里反复播报着列车晚点，候车椅上散落的报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头条关于“都市迁徙潮“的新闻。

“小杰？“一声轻呼自人群缝隙传来。肖兰撑着油纸伞站在斑驳的玻璃门外，发梢还沾着细雨。她的碎花裙摆被风掀起，露出脚踝处褪色的蓝边袜。小杰奔过去时，玻璃门撞出清脆的响，水珠从伞尖滴落，在肖兰掌心晕开小小的涟漪。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肖兰喉结微微滚动，她身后的老街被暮色染成黛青色，远山轮廓在微雨中模糊成水墨画。小杰从西装内袋摸出铜质怀表——是他祖传的物件，表盖刻着繁复的蔷薇花纹，指针恰巧停在他们初次见面的时间。

[旧巢新泥]

肖兰的旧书店在梅雨季泛起潮气，木质书架的角落积着薄薄青苔。小杰把旧藤椅搬到后院晾晒时，惊起蜷缩在角落的狸花猫。猫眼里映出他额角的汗珠，在夕阳光里闪烁成碎金。

“还记得我们偷偷抄写的诗集吗？“肖兰从阁楼翻出泛黄的笔记本，扉页沾着干涸的蜡笔渍。那是大学时他们用便利店的铅笔记下的情诗，字迹歪斜却透着稚气。小杰翻开某页，角落还夹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纹理里藏着未干的泪痕。

“我想在这开家青年旅舍。“小杰摩挲着肖兰掌心的老茧，她因终日修书而变得粗糙的手指正轻轻摩挲着那片银杏叶，“让像我们当年一样逐梦的孩子有个落脚处。“肖兰眼眶骤然泛红，怀表在她指间滚落，在青石板上弹出清脆的音。

[余晖织梦]

霜降后的老街被晨雾裹得严严实实，小杰在巷口支起糖炒栗子摊。铁锅滋滋冒着热气，栗壳爆裂声惊飞檐角栖息的麻雀。肖兰裹着羊毛围巾穿梭在早市，给常客们带回热乎的豆浆油条。她经过小杰摊位时故意咳嗽一声，小杰立刻笑骂着递过冒着热气的纸袋，袋底还垫着一片烘干的薄荷叶。

入冬后的夜晚变得格外漫长，他们围坐在旅舍的壁炉前，听青年们分享远方的故事。肖兰在旧毛衣上绣花，针脚细密得像她当年写给小杰的情书。小杰则把旧吉他调成肖兰最爱的调式，弦音在松木房梁间流淌成星河。

某个飘雪的清晨，肖兰在后院发现小杰跪在冻土里种植春菊。他指节开裂的双手沾满泥垢，额角青筋因用力而凸起。“等开春，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花园。“小杰转身时，雪花落在他泛白的鬓角，肖兰突然红了眼眶——那分明是岁月赠予他们的勋章。

[岁序安澜]

冬至的月光把旅舍照得通明，肖兰在窗边折纸鹤，银发在冷光中泛着霜蓝。小杰在厨房忙活年夜饭，炖肉的香气与烟花爆竹声交织成温暖的漩涡。青年们围坐桌前，举杯时撞碎了满室星光。

肖兰把折好的千纸鹤串挂上老槐树，微风拂过，纸鹤翅膀扇动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小杰从身后环住她腰肢，鼻息喷在她耳后：“真好，有个地方等我归航。“肖兰反手握住他苍老却依旧有力的手掌，指缝间传来岁月沉淀的温热。

余生很长，长到能数尽满天星斗；余生很短，短到只够爱这一个人。老街的青石板记得他们的脚印，后院的春菊年年如期绽放，而爱，终在这烟火人间找到永恒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