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袖添香夜读书

夜。

万家灯火通明。

...

“这……这就穿越了?”

上一刻分明还在家中安睡,醒来竟置身于这全然陌生的所在。苏子安只觉脑中一片混沌。

一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灯盏造型奇特,乃是一株青铜古树,枝桠纵横,每根枝头本应托着一盏油灯。如今灯火凋零,唯有树冠顶端那一盏,兀自摇曳着微弱的残光。

灯影幢幢下,苏子安茫然四顾。

这是一间书房。三面墙壁皆被顶书架占据,架上古籍罗列,整肃森然。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陈旧墨香。

“古代?书香门第?读书人?”

苏子安心头微动。

寻常百姓家,断无可能藏有如此浩繁的典籍,更遑论眼前这盏形制奇诡、气韵古朴的青铜树灯了。

看来这一遭穿越,非富即贵,倒是个不错的开局。

他正欲起身探看,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窈窕的红色身影,恍若轻烟般飘了进来。

人未至,一缕幽淡的清香已先一步沁入鼻端。

“官人,今日又伏案至夜深了?奴家见书房久无灯火,便知定是官人忘了添灯油。”

那声音清凌凌的,带着少女特有的娇脆。身影袅娜行来,步履轻盈。

近了些,灯影勾勒出她的轮廓。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袭高腰红襦裙,将少女初绽的身姿衬得愈发娉婷婀娜。

官人?

苏子安心头一跳。

眼前这绝色佳人,莫非是……我的妻子?

“官人”之称,既有相公之意,亦是对为官者的尊称。无论哪种,于初来乍到的苏子安而言,都无异于天降甘霖!

万幸,不是地狱开局。

红衣佳人已行至青铜灯前,动作熟稔地取下顶端那盏油灯的旧灯芯,换上新的。纤指翻飞,姿态娴雅。

“红袖添香夜读书?这般亲力亲为添油点灯……恐怕不是正室夫人所为。”

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这等琐事自有丫鬟仆役代劳,何须亲自动手?

苏子安心中渐明,目光却不由自主胶着在那红衣身影上。随着她添入灯油,捻亮灯芯,书房内光线渐盛,驱散了浓重的黑暗。

书房陈设极简,除了满壁书册与这盏奇异的青铜树灯,便只剩苏子安身下的坐椅和一张堆满案牍的书案。

“哎呀!”

一声娇呼突兀响起。只见那佳人身影一晃,脚下似被什么绊住,整个人竟直直朝苏子安扑来!

苏子安尚未及反应,眼前便是一暗,温软馥郁的触感瞬间将他整个头颅包裹。一股清冽的处子幽香,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乳香的甜暖气息,扑面而来,直钻肺腑。

不好!

这丫头是冲我来的!

苏子安下意识动了动脑袋,只觉那包裹着他的丰盈之地,柔软异常又弹力十足,远超寻常少女的规模。年纪虽小,却是……天赋异禀。

“嗯哼……”

一声含糊的嘤咛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慵懒笑意。

“哥哥……舒服么?”

什么?!

哥哥?!

苏子安如遭冰水浇头,浑身一僵。

刹那间,脑海深处仿佛闸门洞开,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奔涌而出——

苏子安!

大周王朝稷下学宫编修,正七品文官。

其妻向婉儿。

向婉儿尚有一闺蜜,闺名向红鲤。

眼前这红衣佳人,正是向婉儿的闺蜜!

苏子安如遭冰水浇头,浑身一僵。

刹那间,脑海深处仿佛闸门洞开,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奔涌而出——

苏子安!

大周王朝稷下学宫编修,正七品文官。

这唱的是哪一出?

苏子安强压住心头异样,恋恋不舍地将脑袋从那片令人窒息的温软中拔出,这才看清了向红鲤的面容。

真真是二八佳人体似酥!

此刻,向红鲤堪堪站稳身子,并未再次跌倒。她双颊绯红,一双秋水明眸却毫无羞怯,反而带着几分好奇与促狭,正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苏子安。

灯下观美人,更添三分颜色。面若初绽桃花,肤如凝脂白玉,眼波流转间,似有盈盈水光荡漾。方才那一番旖旎接触,更在她眉梢眼角点染开一抹难以言喻的媚态,清纯与妩媚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韵在她身上奇妙地交融共生,非但不显突兀,反生出一种勾魂摄魄的魔力。

“方才之事……万勿告知他人。”苏子安定了定神,艰难地移开视线。

他初来乍到,接收的原主记忆尚不完整。无论是蓄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此刻都绝不宜节外生枝。

“胆小鬼!”

向红鲤轻啐一声,脸上红晕未褪,却已莲步轻移,靠到书案旁,极其自然地拿起墨锭,就着砚台,开始为苏子安研墨。研墨的动作倒是熟稔,只是……她靠得未免也太近了!

少女幽淡的体香丝丝缕缕萦绕鼻端,玲珑有致的身躯几乎贴着他的臂膀。苏子安连忙垂首,目光死死锁在面前堆积如山的案牍之上,不敢再斜视半分。

...

“大周,稷下学宫,编修苏子安。”

稷下学宫,其性质与大周国子监颇为相似,甚至可视为其更具革新意义的翻版。

这是一个神魔并存、妖孽横行的世界,修行者参悟大道,以求长生久视。

而执掌这浩大王朝权柄的,赫然是一位女帝!女帝临朝已逾十载。十年前,新帝初登大宝,便发下“愿天下人人如龙”的无边宏愿。

此愿之宏大,震动寰宇。

然则,这“人人如龙”的宏图伟业,却深深触动了江湖宗门与世家望族的根基。

自大周太祖开国以来,修行法门便牢牢把持在宗门世家之手。寒门子弟或凡俗百姓,若想鲤鱼跃龙门,唯有依附宗门,或沦为世家鹰犬。

女帝欲破此局,无异于掘其命脉。

于是,稷下学宫应运而生!

稷下!

广纳天下才智卓绝的读书人,以学宫祭酒为首,开万世未有之先河——另辟蹊径,创造全新的修行法!

旧法把持在尔等手中,不肯放手?

那便创一门新法!

好大的气魄,好宏大的愿心!

感受着脑海中翻涌的原主记忆,苏子安亦不由为当朝女帝的胸襟与魄力所折服。

在稷下学宫,读书人分为学子、学士、大学士三等。

稷下学子肩负创新法之重任,而编修则负责记录、整理学子的言论与感悟,编纂成册,最终呈交于策修。

苏子安便是这样一位编修。眼前堆积如山的案牍,记录的皆是稷下学子关于新法的奇思妙想。

而那卷已然展开的书册,正是他今夜需上交给策修方文正的文书!

册页之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学子们对新法的体悟。苏子安目光扫过,心中了然,这显然是原身早已整理妥当的。若在往日,此刻他理应已将书册送至策修府邸。

“须得尽快将策论送去方策修府上!”

方文正,正是他的直属上司,为人刻薄严厉。今夜迟了这许久,一顿责骂怕是逃不掉了。

“早去早回!”

书房门口,向红鲤一袭红裙,侧身倚着门框,目送苏子安匆匆离去的背影。胸前微凉,她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提了提裙裾。

苏府大门外。

管家早已备好车马,静候多时。

“老爷,请!”

苏子安望着眼前这辆堪称“移动楼阁”的马车,一时有些怔忡。

这……当真是一辆马车?

拉车的三匹白马,神骏非凡,每一匹都昂首挺立,比老管家高出整整一头。三马并辔,牵引着足有三丈余长(10米)的鎏金车辕。车身仅有两个硕大的车轮,一根坚固的车轴贯穿其中。每个车轮的十八根辐条,皆以金灿灿的鎏金铜片包裹,华贵异常。

车厢形似精致楼阁,通体雕琢着繁复的花草游鱼、奇石异兽。一面旗帜高高飘扬于顶,上书四个遒劲大字:

“稷下学宫”!

难怪如此气派!这稷下官车,车厢面积足有三十余平米,高度更在一丈开外!

“驾!”

夜色中,老管家熟练地驾驭着马车,驶向策修府邸。

车厢内,苏子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堪称奢华的内部陈设。这绝对是他两世为人所乘过最豪华的“座驾”,即便是前世的顶级房车亦难与之比肩。

时值宝庆十年十月二十二,深秋微凉。车厢内壁尽覆柔软暖和的皮毛,熏香氤氲,令人神清气爽。内里雕花精妙绝伦,栩栩如生。左手边窗棂上,更镌刻着一尊圣像。

那正是大周文圣!

苏子安将策论书册置于车厢内的紫檀案几上。案旁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供他随时修改批注——此乃每一位编修的标准配置。

“神魔乱世,长生久视……开局似乎还不算太糟。”

原身的记忆仍在丝丝缕缕地融合。苏子安闭上双眼,默默梳理着涌入脑海的信息。

“稷下学宫有两位祭酒,其上尚有一位神秘的大祭酒。”

“平日学宫运转,皆由几位策修主持,两位祭酒极少露面。”

“稷下学子众多,但能晋升学士者寥寥,至于大学士,更是仅有四位。”

“新法体系已初定三重境界:第一重‘洗练’,淬炼筋骨皮膜,洗髓炼脏……”

“第二重‘洞天’,气血化生洞天。听闻已有学子开辟八口气血洞天,法力交织之下,法力竟远超旧法的‘丹境’……”

“第三重‘道胎’……”

洗练、洞天、道胎,分别对应旧法的炼窍、通脉、丹境!这便是稷下学宫这些年来呕心沥血开创的崭新修行之道。

传闻新法下一重境界名为“神通境”,不过以苏子安区区编修的身份,尚无缘接触。

“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仅开启了二十个窍穴的炼窍武者罢了。”

原身虽为编修,常闻新法,但新法初创,尚不完善,唯有天赋异禀的学子才敢尝试修习。况且,苏子安资质平平,苦修多年,仅能一气勉强贯通二十个窍穴,连凝实气机都做不到!

“不过,背靠大周朝廷,身为稷下编修,又身处天子脚下,总该是安全的吧?”

车厢内一片寂静,车窗外却是另一番繁华景象。

苏子安心有所感,掀开锦绣车帘一角。映入眼帘的,是盏盏流光溢彩的华灯,传入耳中的,是丝竹管弦交织的靡靡之音,引人遐思。

莺声燕语,脂粉香风,过了许久才渐渐远去。

教坊司!

方才马车经过的,正是教坊司!

他分明看见有鸨母欲上前揽客,却在瞥见车厢上高悬的“稷下”旗帜时,生生止步。

“唉……”苏子安心中暗叹一声。

“怎地就不上前相邀呢?说不定……我也能见识见识这古代的教坊司是何等风光。”

教坊司与寻常青楼不同,其中女子多为犯官家眷,琴棋书画多有涉猎,自有一股清高气度。想成为其入幕之宾,还得看她们的心情。至于青楼,则简单直白得多——银钱开道即可。

念及编修那份微薄的俸禄,苏子安无奈摇头。记忆中,原身似乎从未踏足过教坊司或青楼这等场所。

马车继续前行,穿梭在外城的街巷中。

方策修的府邸位于内城。外城不设宵禁,依旧喧嚣,但越靠近内城,周遭便越是寂静。巡城的卫队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马车速度明显放缓,最终,竟完全停了下来。

“老管家,可是到了?”苏子安心中生疑。记忆中,夜间进入内城,需经守卫盘查方能放行。如今连内城门都未至,怎会抵达策修府邸?

一丝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冷硬的声音穿透车壁,清晰地传了进来:

“稷下苏编修,还不速速下车?”

“莫非,还要我等亲自请你出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