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长鸣,春猎正式开始!
马蹄声如雷,众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广袤的猎场。沈承意气风发,策马当先,目标直指远处林间惊起的一头雄鹿。他回头,对着叶妲朗声笑道:“清平,且看朕为你猎此鹿为礼!”
叶妲脸上立刻绽放出崇拜而“惊喜”的笑容,策马紧紧跟随,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雀跃:“陛下神武!”她紧握缰绳的手指却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她需要扮演好这个角色,让沈承的倾心成为她最坚固的护身符,同时也是刺向沈昭最致命的毒刃!
围猎激烈,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叶妲并未真正参与射猎,只是策马跟在沈承附近,扮演着一个被帝王英姿所折服的旁观者。她的目光,却如同最冷静的猎手,在喧嚣中捕捉着蛛丝马迹。
她看到沈昭策马如风,箭无虚发。一头壮硕的野猪哀嚎着倒地,被他一箭穿喉。他勒马停在猎物旁,玄色的身影在阳光下如同杀神,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漠然。他抬手擦拭箭矢上的血迹,动作优雅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箭矢,穿透人群,再次锁定在叶妲身上。
叶妲迎上他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对沈承的“崇拜”表情,眼神清澈,仿佛完全沉浸在对帝王的仰慕中,对沈昭那冰冷的注视“浑然不觉”。只有她内心深处,那淬毒的恨意之刃,因沈昭那如同看死物般的眼神而发出更加尖锐的嗡鸣。
午间休憩,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外空地上设宴。沈承兴致极高,将猎到的雄鹿鹿角亲自赐予叶妲,引来一片艳羡和恭贺之声。叶妲“受宠若惊”地接过,脸上红晕更甚,眼神含羞带怯,将那份“倾心”演绎得淋漓尽致。她坐在沈承下首,沈承对她关怀备至,亲自为她布菜,低声询问她是否劳累,情意绵绵毫不避讳。
叶妲温顺地回应着,小口吃着沈承夹来的炙肉,眼角余光却瞥见:
沈昭独自坐在稍远的位置,自斟自饮。他并未看向这边,只是慢条斯理地用匕首切割着盘中烤得金黄的兔肉,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与周围热闹格格不入的冰冷疏离。他仿佛置身事外,却又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一切。
长公主正与几位年长的宗亲谈笑,目光扫过沈承与叶妲时,那满意的笑容加深,如同看着精心布置的棋局正按计划推进。
秦安坐在文臣席中,食不知味。他看着叶妲脸上那毫无破绽的、属于“清平县主”的温婉笑容,看着她与沈承之间那看似情投意合的互动,眼中的忧虑几乎化为实质的痛苦。他几次想看向沈昭,却又强行忍住,只能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
宴席过半,沈承似乎觉得叶妲过于安静,温声道:“清平,可是累了?不若朕教你射箭如何?你天资聪颖,定能学会。”他的提议带着亲近和宠溺。
“臣女……臣女愚钝,恐污了陛下清听。”叶妲连忙起身,脸上带着“惶恐”和“羞涩”。
“无妨,朕教你。”沈承兴致勃勃地起身,拉着叶妲的手腕(叶妲强忍着甩开的冲动,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走向一旁放置备用弓箭的空地。
这一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帝王亲自教导骑射,这是何等的恩宠!
沈昭切割兔肉的动作终于彻底停下。他缓缓抬起眼眸,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空地中央那对身影。他看着沈承站在叶妲身后,几乎是半环抱着她,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搭箭、如何开弓。看着叶妲“羞涩”地低着头,身体微微依偎在沈承怀中,那腰间的螭龙环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沈昭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匕首冰冷的刀柄。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冰层之下,一丝极其幽微的、如同毒蛇被惊扰般的阴鸷戾气,倏然闪过。快得如同错觉,却让离他稍近的几位宗亲都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下意识地噤声。
叶妲背对着沈昭的方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冰冷目光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她的脊背上!沈承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他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这一切都让她内心翻涌着恶心和抗拒!然而,她脸上却绽放出更加明媚而“羞涩”的笑容,甚至“不小心”地微微向后靠了靠,更贴近沈承的胸膛,引得沈承发出一声愉悦的低笑。
“对,就是这样,手腕要稳……”沈承的声音温柔地指导着。
叶妲的手指搭在冰冷的弓弦上,感受着弓身传来的力量。她微微眯起眼,看向远处的箭靶。靶心鲜红,如同跳动的、亟待被刺穿的心脏。
她的心,比那弓弦更冷,比那箭镞更利。
她的目标,从来不是那死物的靶心。
她的箭,早已在灵魂深处淬炼成型,淬满了名为仇恨的剧毒。
沈承的倾心是她的盾牌。
沈昭的监视是她的鞭策。
长公主的伪善是她的舞台。
秦安的忧虑……是她复仇路上微不足道的杂音。
她拉开弓弦,感受着那紧绷的力量。
唇角,在沈承看不见的角度,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冰冷而淬毒的弧度。
“等着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沈承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他有力的手臂环绕着她,手掌包裹住她搭在弓弦上的手指。属于年轻帝王的清冽气息混合着皮革与阳光的味道,将她完全笼罩。这本该是令无数女子心旌摇曳的亲密接触,对叶妲而言,却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沈承每一次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每一次因调整姿势而轻微摩擦的动作,都让她浑身僵硬,内心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恶心与抗拒。灵魂深处那淬毒的恨意之刃在疯狂嗡鸣,叫嚣着要撕碎这虚伪的温情!
然而,她的脸上却绽放着愈发“明媚”而“羞涩”的笑容。在沈承又一次因“指导”而靠近时,她甚至状似“紧张”地、极其“自然”地向后轻轻一靠,让自己的后背更贴近沈承坚实的胸膛。
“啊……陛下……”她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带着“慌乱”和“依赖”的轻呼。
沈承果然发出一声愉悦的低笑,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安抚:“莫怕,有朕在。看着前方,心无旁骛,箭镞对准靶心……对,就是这样,手腕要稳,臂膀放松……”
叶妲依言,微微眯起眼,视线穿透弓弦的缝隙,牢牢锁定在远处那鲜红的靶心之上。那抹红色,在她淬毒的视野中,仿佛幻化成了沈昭那颗冷酷跳动的心脏!她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压制身体的僵硬和内心的翻腾,维持着脸上那副专注而“懵懂”的神情。
她的感官却在高度戒备中无限放大!脊背上那道如同毒蛇般冰冷的视线——来自沈昭!——此刻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粘稠,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她的衣衫,几乎要冻结她的血液!她能感觉到那目光中审视的锐利,评估的冷酷,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被眼前这亲昵画面所挑起的、如同被侵犯了所有权的阴鸷戾气!这丝戾气虽淡,却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让叶妲心中那淬毒的恨意瞬间沸腾!
就是现在!
她需要回应!不是抗拒,而是更深的伪装!她要让沈昭看到他的“工具”正在完美执行任务,更要……在他那冰封的心防上,留下第一道微不可察的刻痕!
“陛下……”叶妲微微侧过头,脸颊几乎擦过沈承的下颌。这个角度,既能让她避开沈昭那冰冷视线的正面压迫,又能让她仰视沈承的侧脸,展现出最完美的、带着“仰慕”与“信赖”的角度。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次是刻意模仿的紧张),如同羽毛搔刮在沈承的心尖,“臣女……有些怕……”
沈承低头,对上她那双水光潋滟、带着小鹿般“惊惶”却又无比“信赖”地仰望自己的眼眸,心头那股保护欲和男子气概瞬间被激发到了顶点!他朗声一笑,豪气干云:“有朕在,何惧之有?凝神!放!”
随着沈承最后一个字落下,叶妲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勇气”。她猛地转回头,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而“专注”!搭在弓弦上的手指,在沈承手掌的引导下,骤然松开!
“嘣——!”
弓弦发出清脆的震响!
箭矢离弦!化作一道银灰色的流光,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朝着百步之外的箭靶疾射而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道疾驰的箭影!
叶妲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紧张射中与否,而是因为她知道,这一箭射出的瞬间,也是她向所有监视者投出的第一枚信号!
沈承他紧盯着箭矢,眼中充满了鼓励和期待。当看到那银灰色的箭影“嗖”地一声,稳稳扎入箭靶边缘——虽然离靶心尚有距离,但对于初学者已是极好——他脸上瞬间绽放出由衷的喜悦笑容!“好!射中了!”他用力拍了拍叶妲的肩膀,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宠溺,“清平果然聪慧!第一次开弓便能中靶!假以时日,必成神射手!”他看向叶妲的目光,情意更浓。
沈昭的目光并未追随箭矢,而是如同冰锥般,死死钉在叶妲射出箭矢后、微微喘息着侧头望向沈承的那张脸上!他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那份因“成功”而绽放的、带着“惊喜”和“感激”的笑容,看到了她望向沈承时眼中那刻意营造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倾慕”与“依赖”!更看到了沈承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宠溺!一股极其陌生的、如同毒藤般缠绕的躁郁感,毫无征兆地从沈昭心底最深处滋生出来!他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出青白的冷光!深不见底的冰眸中,那丝阴鸷戾气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扩散、加深!快得如同错觉,却让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瞬间凛冽了数分!离他最近的几位武将都下意识地噤声,莫名感到一股压力。
长公主抚掌轻笑,对着身旁的宗亲女眷们赞道:“瞧瞧,皇帝与清平,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哀家看着都欢喜!”她的笑容慈和依旧,眼底深处却闪烁着冰冷的、如同棋手看到关键棋子落位般的满意光芒。
短暂的寂静后,是此起彼伏的恭维声浪!
“县主好箭法!”
“陛下教导有方!”
“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
羡慕、嫉妒、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聚焦在场地中央那对“璧人”身上。
叶妲在沈承的夸赞和众人的目光中,“羞涩”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成功了。她清晰地捕捉到了沈昭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那绝非计划顺利的满意,而是被某种无法言说的、阴暗情绪侵扰的躁郁!
一丝极其冰冷、淬毒的胜利感,如同细小的电流,瞬间窜过叶妲的脊椎。这感觉转瞬即逝,却比沈承的夸赞更让她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意”。
“陛下谬赞了,都是陛下教导得好。”叶妲抬起头,脸上红晕未消,眼神清澈而“孺慕”地看着沈承,声音温软。
沈承心情大好,朗声道:“今日清平初试锋芒,便有此佳绩,当赏!来人,取朕那柄镶玉的匕首来!”他看向叶妲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喜爱与骄傲。
叶妲“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又“惶恐”地低下头:“陛下厚赏,臣女愧不敢当……”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赏赐时刻,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寒流般切入,瞬间冻结了场中热烈的气氛:
“皇上。”
沈昭不知何时已策马来到了近前。玄色的骏马喷着响鼻,他端坐马背,身姿挺拔如松,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如同两口凝结的寒潭,倒映着叶妲和沈承的身影,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他手中,还握着那张沉重的铁胎弓。
“清平县主初次习射,能中靶已属难得。皇上厚爱,自是应当。”沈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带着一种惯有的、近乎陈述事实的冷静,“只是,狩猎非儿戏,林中野兽凶悍。县主娇弱,恐受惊扰。不若……”他的目光转向叶妲,那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由臣派人护卫县主,在安全区域策马观猎,更为妥当。”